转眼又是一年，石朵儿要去前面那排三层教学楼里上一年级了。石朵儿背着小姨郑雁用零花钱给她买的书包，蹦蹦跳跳的。郑华牵着她的小手，一路上和熟识的人们热情地打招呼，看起来心情很好。其实是因为单位给郑华分了一套两室一厅。孩子都这么大了，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家，郑华觉得阳光格外温暖，连街边卖小吃的小贩都变得和蔼可亲。石朵儿和何煜都被分到了一年二班，石朵儿也觉得那天的天气格外晴朗。
石征的工作越来越忙，应酬越来越多，再加上要装修房子，他和郑华忙得整天见不到人。唯独周末，两个人会放下一切事情，提着大兜小兜地去朵儿的姥姥家。
一年级的课程是很轻松的，下午只有两节课。石朵儿和何煜肩并肩地溜达回家，一路上，说说这，说说那，感觉转眼就到了家。
“我到了，你快回家吧。”石朵儿站住了脚，朝何煜摆了摆手。
“哦，再见。”何煜也朝石朵儿摆了摆手，就接着往前走，开始还慢慢的走，走了几步，就跑了起来，一溜烟就消失在转弯处。
石朵儿习惯站在原地，看着何煜走到转弯处才上楼。
姥姥一早就把门开着，看石朵儿哒哒哒地上来了，笑眯眯地把书包从石朵儿肩上取下来：“呦呦呦，看看我们的大学生回来了，今天学了什么啊？”
“语文，数学。”
“那有没有作业啊？”姥姥递给石朵儿一大杯凉白开，“先把这喝了。”
“有——”一提到作业，石朵儿声音都瞬间打蔫儿了，接过那个比石朵儿脸都大的搪瓷杯，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呵，真乖。”姥姥捋了捋石朵儿额头上的头发，把水杯接了过来，“那你洗洗手，先去写作业。姥姥去做饭，好不好？”
石朵儿点了点头，就拿起书包，费劲地坐到那个有点高的凳子上，把书掏出来扔到桌子上，这个桌子对朵儿也有点高，只能露出脖子。石朵儿把下巴放在书上，叹了一口气，直起腰，打开了课本。今天学了十五个新字，每个字写两行，开始几个字，石朵儿还能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地写，后面就越写越快，作业本上的小格子也装不下她的“草书”。很快——“我写完了！”石朵儿舒了一口气，迅速地合上作业本，“姥姥！我能去看书了么？”
“你写了么，就写完了？”郑雁从屋子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
“小姨，你在家啊。”石朵儿盯着郑雁跟扫把一样竖起的头发，“当然写完了！”
“拿来我看看！”
“给。”石朵儿把刚合上的作业本递给郑雁，扭头就进屋，去拿她的童话书了。
“石朵儿！你给我过来！”外面传来郑雁严厉的声音。
石朵儿吓了一跳，光是听到小姨喊她的全名就知道大事不好。
“干嘛？”石朵儿从屋里只露出了一个头。
“这是你写的作业？”郑雁抖着作业本，举得高高的，“我以为是狗挠的呢！”
石朵儿噘起了小嘴，一脸不服气地瞪着小姨。
“你俩吵吵什么？”姥姥从厨房走了出来，看着正在对峙的俩人，一头雾水，用围裙擦了擦手，“郑雁，你知道你当姨了么，跟孩子喊什么？”
“妈，你别管！”郑雁眼睛依然瞪着石朵儿，“石朵儿，你老师就教你这么写字的？”
“对啊。”石朵儿小嘴噘得更高了，“你别把我的作业本弄坏了！”
郑雁嘴抿得紧紧的，把举着作业本的手放了下来。
“那我去玩了。”石朵儿满不在乎地翻开了手中的童话书。
只听撕拉一声，郑雁把石朵儿的作业本撕成了两半。
“你干什么？！”石朵儿尖叫了起来，冲过去抢小姨手中的作业本。
郑雁把作业本举过头顶，又撕拉一声，作业本变四瓣了。
石朵儿哇地一声就哭了。
姥姥在一边惊呆了，看看郑雁，看看石朵儿。直到石朵儿大哭起来，似乎才缓过神来。她赶紧上前，把石朵儿从郑雁身边拽开，搂在怀里，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郑雁！你撕她作业干什么！”
“我在教她学好！”郑雁的声音高了八度，很尖。
“我不让你教！”石朵儿躲在姥姥怀里，一边用小手擦着眼睛，一边狠狠地抽泣，“郑雁，我讨厌你！”
郑雁愣了，把手里的碎纸扔在桌上，哼地一声就回屋了。
客厅里，石朵儿又坐回了桌子旁，翻开姥姥刚拿过来的新作业本，又开始写作业，时不时的还会抽泣一下。
姥姥走了过来，拿湿毛巾给石朵儿擦了一把脸。看着石朵儿哭肿的眼睛，她搬了个凳子坐到了旁边：“朵儿，你看着姥姥。”
石朵儿放下铅笔，看着姥姥，眼睛通红。
“小姨为什么撕你的作业啊？”
“小姨说——”石朵儿梗咽着说，“我写的字不好。”
姥姥捡起一片撕碎的作业，指着上面的字问石朵儿：“那你告诉姥姥，你的字写的好么？”
“不好——”石朵儿一边说，一边抽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老师说，不能出四方格。”
“啊，是这个样子。”姥姥又拿毛巾给石朵儿擦了擦鼻涕，“那小姨说你对么？”
“对——”
“那就不哭了啊，再重新把作业写一遍，好好地写，字不能出四方格。”姥姥欣慰地笑了，摸了摸石朵儿的脑袋。
石朵儿抽泣着点了点头，乖乖地拿起了铅笔。姥姥在旁边看着，她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没有一个字出四方格。
石朵儿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么整齐的作业。姥姥在旁边挤眉弄眼，示意石朵儿把作业拿给小姨看看。石朵儿磨磨蹭蹭地挪到屋里，郑雁躺在沙发上，脸朝里。
“小姨。”石朵儿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见郑雁没动，她踮起脚尖，想看看小姨的脸，“你看看我新写的作业。”
郑雁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黑着脸，接过作业本，翻来翻去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舒展开来：“啊！这才像样！写得不错，拿走吧。”
石朵儿抬起头，看着郑雁的脸：“小姨，刚才对不起。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
石朵儿清楚地看见郑雁抹了一下眼睛：“小姨？你哭了？”
“没有！”郑雁又躺下，翻过身去，脸冲着沙发背，“晚上领你去吃羊肉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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