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组比试，五年弟子路桐轩，胜。”柳道非声音颤抖却不自知，他目送路桐轩下台，只觉得面上微凉，伸手抹过，竟是点点泪水。
台下弟子自发为路桐轩让出一条道路，路桐轩目光所及，木宗弟子精神昂扬，其他各宗弟子皆现钦佩之情，而在观礼台那边，范柏舟和其他几位木宗尊长已站在台阶前，各个脸上都展露欣慰神色，而在尊长们身后伫立的老人须发尽白，面带微笑，向自己招手示意。
“师父……”路桐轩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棍，吼道：“弟子胜了！木宗胜了！”
见路桐轩败中求胜，力克强敌，太华派众人也是啧啧称赞。庞天成抚掌道：“凌霄阁木宗弟子大多使用木制兵器，不仅是因为金克木，怕铁器阻碍木行心法。也是因为木行诸多道术，可尽数着落在手中兵器之上。”
“所以刚才师兄并不看好这水宗弟子能胜。”太阴在旁道。庞天成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不会未卜先知，这木宗弟子天赋较之那水宗弟子天差地别，岂能是一把兵器所能左右？但偏偏就是这木宗弟子胜了，可见道法无常，世间万事并没有绝对二字。”
“道法无常，流水不息。”太华派众位弟子齐声念诵。庞天成语毕抬头，看到对面台上，有一位黑衣宾客凭栏而望，其时天光云动，春日从云朵间隙照在整座舞剑坪上，宾客谈笑叫好，弟子兴高采烈，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但那黑衣宾客身上只有静默与阴沉，与周围宾客反差鲜明。
再过数场比试，卢易星嘿然一笑，说道：“巴楚的修士也都输了，现下除了北魏，各国的高手都败了个干干净净。”
刘三省问道：“北魏剩余那人是谁？”
卢易星摇头道：“叫什么殷千坟，说是安南副节度使，但此人身世清清白白，似乎是凭空造出这么个人来似的，我从未听说过此人。”
卢易星身居内阁，掌管梁国军机情报，连他都未听说过的人物，实在罕见。刘三省便不再询问，静待这殷千坟登台，忽见凌霄阁管理台，有几位弟子走下台来，其中一人正是那日胜过自家少主的左姓少年。
“终于到我上场了。”高长煜转转肩周，见身后谢安石愁眉不展，笑着道：“你身为闻宗师之徒，却没有学得他半分潇洒。”他一转头，见左小影也面色凝重，好奇道：“你饿了？”
左小影又好气又好笑，叮嘱道：“别自大，对方凶狠狡诈，你务必小心，如果有什么不对，干脆认输算了。”
高长煜眉头一扬：“我认输？连你都进了第二轮考核，我这个凌霄阁二十年来的最杰出的天才怎么会输？”
“高带鱼，你也配提天才？”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后传来，众人看去，只见一袭白影俏立在门前，如出水芙蓉。叶砚霜冷冷道：“要不要我们上擂台比试一场，看谁才是凌霄阁最杰出的弟子？”
“好啊，等我收拾了这个土宗不肖弟子，再和你打过。”高长煜冲几人摆摆手：“休作小儿女姿态，替我温壶好酒，待我凯旋来饮。”
叶砚霜呸了一口，转身离去。左小影和谢安石哭笑不得，只得目送高长煜雄赳赳地走向擂台。忽听得台上有人高喊：“小林子，好好看看你师叔展露本事，这可是你师父连夜教出来的。”
左小影抬头见是高长煜的师兄，林舒焕的师尊程火煌伏在栏杆上大喊大叫，笑声粗壮豪迈，心中了然：难怪今日高长煜来得晚了，竟然是与师兄钻研火行心法。那么这一战，高长煜心中自然异常重视。
只见高长煜抓抓林舒焕的头发，一个箭步跨上擂台。而他的对手早已静立在对面。此人一身黑袍，双手拢在袖中，似乎在春日暖阳下也觉得寒冷。
柳道非见二人皆到此，正要宣布比试开始，忽听得有人道：“柳尊长稍停。”又一人踏上擂台，这人丰神俊朗，锦衣玉带，左手倒握一把折扇，右手抚着长须笑道：“柳尊长，今日你接连仲裁了数场比试，不如暂歇一下，让闻某替你仲裁这最后一场，如何？”
柳道非拱手道：“闻宗师有此意，师弟自当让贤。”他点点头，便缓步下台。闻洛城先向高长煜一笑致意，扭头对那黑衣人道：“好久不见。”
那黑衣人面容枯瘦，脸皮发黑，一双眼皮耷拉在眼上，显得无精打采。闻洛城上台，他掀起眼皮，望了一眼土宗宗师，低声道：“闻洛城，好久不见。”声音如刀刮锈迹，呕哑难听。
闻洛城深吸一口气，朗声道：“玉镯之试，月组对决，北魏安南节度使殷千坟，对战凌霄阁火宗尊长高长煜。殷千坟暗器，三十六颗飞蝗石，高长煜无暗器。比试切磋，生死不限！”
舞剑坪嗡地一声炸开了。台下弟子都以为闻洛城背错了开篇词，但见台上三人面色庄重，土宗宗师所言绝非口误，议论声又慢慢低沉下去。
殷千坟嘴角上扬，“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不愧故人相知，闻洛城懂我。”他眼皮上翻，扫过高长煜，问道：“你就是凌霄阁这些年最杰出的弟子？”
高长煜笑道：“不敢，正是。”
殷千坟嗯了一声，又问道：“生死不限，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高长煜沉声道：“你死我活。”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殷千坟所站之处已无人影，随即颌下一寒，一道白光从他脖颈处浮现。
“六阳化龙！”随高长煜一声低吼，六条火龙他右手袖中翻卷而出，那白光一闪而尽，殷千坟已站回原处，阴阴一笑：“有死的觉悟，也有胜的实力。凌霄阁真为我准备了最好的猎物。”
喀嚓一声响，卢易星手中茶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庞天成一把抓住栏杆，瞪大双眼。
两个身在南北观礼台的人异口同声道：“北魏第七卫里，嗜血如命，杀人如麻，墟荒过处，万骨千坟的布勒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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