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大律师，何必恐吓我的当事人勒？她方才的言辞，虽然过激，或许不实，但是也是基于她英年早逝的孩子，面对嫌疑人，最正常的情绪表达，你只是别牵连。
而作为我们这一行，被这样的情绪牵连，本就是工作的一部分，不是吗？
既然选择了站在被告的立场，自然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心理准备，何必假装生气，说出要起诉我当事人这样的话勒？
是这么久，没接刑案，所以出言幼稚吗？”武似玉背后的那个男人，比覃明略年长五岁左右，很是自在，眼睛明亮，但是过于锐利，视线飘过李迁徙的时候，让人觉得仿佛他自己就是律法本人，带着某种奇怪的正义感。
李迁徙实在分辨不出，那种不容辩驳的，奇怪的正义感的自我认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在司法界的实力，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了攻击，对方用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眼神瞄过她，嘴角一丝嘲讽的笑——而且那种嘲讽，带着审判和谴责的意味，无论是从事实还是道德上的。
果然，就像覃明说的，这是他们的伎俩，用来唤醒她的愧疚罪恶感，然后可能在法庭审讯的高压过程中，自戕自裁陷入自我的混乱，而让他们占得优势。
可惜，那种被攻击的不爽，只是瞬间而过。
她更好奇的是，这种伎俩，为何是他们用来攻击她的武器？
他们对她这个被告的认定，就是一个做了罪恶又龌龊的事，但是又会自我谴责的人吗？
岂不是矛盾！
“刘源大律师，喜欢在司法的边界游走，试探司法底线，来获得自己的利益，我是觉得很厉害，这一段，就当你赢了。
不过，你应该告诉你的当事人，孩子在这里，你们要演母慈子孝，不要吓到孩子，这样会很矛盾。
而且武先考若是地下有知，自己的妈妈为了表达母爱，而吓到了自己的孩子，会很难过的。”
覃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红色领带，表情很随意。
折让刘源有些意外，他的眼神飞快地闪过，覃明看见了，站在覃明身后的李迁徙也看见了。
“我听说，覃律师素来不喜言辞，更不会花时间跟旁人说笑，看来确实不同了，是因为真的像传言那般，是恋爱了，从过去那段维持不到半年的婚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哦，我想你们也确实会同病相怜，毕竟你的当事人，也跟你差不多，经历伙伴的死去，婚姻短暂。
确实是天选之人，天选之案，我希望你能胜诉，否则再如当年一般，从刑事辩护界逃走，那所有的同行，该多痛惜啊！”
刘源说话的表情很微笑，在李迁徙的眼里，是十分费解的，她觉得这些对话很多余，除了给对方造成压力，还能释放什么讯息勒？
“所以你要温柔一点，否则我再像上次一样，逃走了，或者当场精神崩溃，这个案子就又要延后。
我是不知道你的价格，但是相比也高不到哪里去吧？
花太多时间纠缠，会耽误大律师你继续晋升的。”覃明说着扭头，看着李迁徙淡定的眼神，有些意外，但是他语调温柔地对着李迁徙说道：“法庭不是适合小孩呆的地方，虽然已经得到批准，且允许她跟你一同坐在被告席旁，你务必照看好她，确定她听不到现场的动静，好好地看动画片。”
“嗯。”李迁徙应道。
“不用害怕，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你照顾她一样，虽然前途未卜，但是我相信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覃明再说道。
“嗯。”李迁徙再应道，但是眼睛闪过疑惑。
看着她眼睛里的困惑，覃明嘴角闪过笑意，本想算了，但是还是开口说道：“就是这样，律师在法院这样严肃的场所里，会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很多时候，进行这样无聊的对话。
就像动物界，为了得到胜利，雄性动物会向对方示威半天，然后才会进入正式的决斗。
没什么好意外的。”
覃明的解释，让他背后的刘源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律师席，而武似玉在原告席坐下。
李迁徙听见他的解释，嘴角几乎浮现笑意。
或许是她的孩子在她身旁，所以她才会如此冷静吧？
覃明无法判断。
但是，他走访证人，都让她同去，也是为了让她对自己的案子细节部分，敏感部分，黑暗部分，都有提前完全的了解，这样才能在开庭的时候，相对比较淡定。
就目前，经过她的婆婆，刘源大律师方才这么一段来回，她的反应，已经超出他对她的预期。
无论如何，他很满意。
李迁徙坐在被告席，那里有一张桌子，由布提前在那里放了一个长腿凳子的婴儿椅子，李迁徙将孩子放了上去，然后系好她腰间的安全带，然后将经过格式化，镜头打了封条的平板放在她面前的小台子上。
她没有看原告的方向，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故意回避，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孩子在她的身旁，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她更加确信自己会因为要做个更强大的妈妈而变得更笃定，而不是一开始，她还走每一步都需要她捧着，又新丧夫官司缠身的混乱的状况。
自然，还因为覃明在。
方才，她看着他穿着律师袍向她走来的时候，就很确定，自己二审的状况，会比一审要好。
“朱朱，乖乖的哦，妈妈要工作了，你好好地看这个哦！”
“嗯，谢谢妈妈。”朱朱很开心地自己戴上了耳机。
这个耳机，是覃明提供的，也是提前申请批准且经过检查的。
她不用将孩子送去托儿所，然后自己困在法院，时刻担心有人会找到托儿所，将孩子带走，或者吓到孩子。
虽然这里，最轻微的言辞都夹枪带棒，还有那位随时都会失控的婆婆，但是她知道，只要她不胆怯害怕，孩子就会没事。
朱朱会自己选择动画片——这是覃明教她的，在覃明做手术的时候，他就拿着他的平板，教她自己动手看动画片。
“我一般不让她看电子产品。”李迁徙瞪着那个时候的他说道。
“你应该让她适当地看看电子产品，她需要跟别人一样。”覃明回答道。
因为这个原因，她闭嘴了。
孩子需要跟别人一样，至少需要部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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