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这个案子的起点，利益的起点。”覃明回答道：“原告起诉的重点，就是这张保单以及保单背后的利益冲突的各种推论。”
“这个案子，投保人是他自己，被保人也是他自己，除非他是自杀骗保，但是这个也跟我没有关系，不是吗？”钱女士语气很抗拒地说道。
“骗保，金额也不过一百万。而且据我了解，超过一定金额的保单，你们除了会要投保人和被保人做身体检查，还要调查他们的收入问题，收入很低，身体有病，才会存在骗保的可能，否则为了什么？
他身体健康，收入稳定，孩子还在肚子里，他为了什么？”覃明冷冷地问道，让那位钱女士面色更抗拒，但是气陷弱了好多：“我也只是说常规的可能，并没有说一定是如此。
而且我确实从头到尾，只是在做我的分内工作，而且我不想牵扯司法程序，这样会影响我的业绩，我业绩刚刚有起色……”
“我会跟法官申请，你做证人接受原告被告询问的时候，不允许拍照或者摄影。”覃明掐断她后面的话，仿佛不容辩驳。
“那万一……”钱女士看了眼李迁徙，然后顿住了。
“万一原告来找你，让你出庭作证，你也可以同意，都是一样的。”覃明微笑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
那钱女士明显松了口气，然后送三人一孩子出去。
众人上了车，由布转动方向盘，车子平缓地行驶，由布看了眼安静的覃明，再看了眼后视镜里安静抱着孩子的李迁徙，忍不住开口问道：“覃律师，就这样吗？”
覃明点点头道：“就这样。”
“不是要问各种细节吗？最后只是邀请她出庭作证？”由布很费解。
覃明嘴角出现一丝丝笑意，回答道：“问她细节，只是架势。重点是邀请她出庭作证。”
“可是她看着很紧张，会不会到时候又找个机会不出庭，这样会影响我们的……”
“不会，她肯定会出庭，而且是作为原告的证人出现。”覃明笃定地说道。
“啊？”由布不禁飞快地看了覃明一眼。
“好好开车，有问题尽管问。”覃明提醒道，然后接着说道：“做保险这一行的，对于司法介入，完全不忌讳的，也完全用不着害怕，他们本来就是跟事故司法部门常常打交道的，说什么会影响她的业绩……
这只是在委婉地告诉我们，她已经是原告的证人罢了。”
覃明的话，听在李迁徙耳朵里，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她虽然并没有这么专业的判断，但是她根据自己的知觉，跟着一审律师来找过这位钱女士，从两次截然不同的态度里，她能判断，覃明的结论是很靠谱的。
“她一审不是这个样子。”李迁徙开口说道：“方才的样子，除了委婉地告诉我们，她已经是原告的证人，还有几个新的问题。
本来这起事故，让保险公司受到了损失，很像是蓄意谋害被保险人，受益人是我，按照利益逻辑，我作为被告，她站在原告一方，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一审的时候，她却很义愤填膺，虽然没有作任何一方的证人，但是态度完全不同。
细节问题，她仿佛并不排斥透露细节问题，我猜，若是我们问，细节也会有所补充，比起一审的时候。
上次来，还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跟我丈夫……是朋友关系，还跟律师说，武先考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所以为自己买了这份意外保险，受益人写我，是因为爱我。
没有写受益人是孩子，是因为怕他的家人跟我，为了争夺利益，而连累孩子。
因为他不是直接跟我丈夫签订合同，所以一审律师并没有采信他的话。
如今想来，实在太多不合理之处。”
李迁徙说到这里，停了停，因为车子已经停了下来，而车窗外面的街市，她很眼熟。
“我想，你说那个人，应该在这里能找到。”覃明推开了车门。
李迁徙抱着孩子走了出去，感觉脚有些抖。
她已经认出来了，穿过这条街，走进那条巷子，里面那个豪华的大门内，第十七层，正好就是他生前工作的地方。
覃明看着她，虽然不言不语，但是那眼神里的询问，让她停止了颤抖。
她现在不应该害怕，无论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只要你不后退，我们就不会停止，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覃明低声对李迁徙说道。
“我害怕的，不是出乎意料，而是不能抗拒的力量太大。”李迁徙也低声说道。
覃明对于她的回答，眼角眉梢都闪过明媚的情绪。
——她默认她害怕，而且并不回避跟他沟通。
这很好，对他而言，对她而言。
“若是遇见不可抗拒的力量，我们只需要找对策略，我们不是正义，而是居中的裁决和约束，跟对方在司法体系内，进行法律跟事实的正义上拔河。
所以那些力量，是打不到我身上，也打不到你身上的。”覃明的话音刚落，由布已经停好了车子，往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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