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别怕，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温柔的女声缓慢轻柔地传过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味道，可躺在床上的人依旧四肢僵硬，带着不易察觉地防备。
“你可以相信我，这里很安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阵沉默。
就在温绮以为对方不会说话时，床上的人低低发出一个音节。
“血。”
温绮一喜，在记录本上写下来，又极富耐心地问：“还有吗？”
“背影。”
“那是谁？”
“不知道。”
温绮凝眉，轻轻道：“是一个男人吗？”
“嗯，他……走了。”
温绮敏锐地发现对方说这句话时的轻微的情绪波动，她在背影上用红笔点了点，“这个背影，熟悉吗？”
“嗯。”
“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
“男孩儿。”
温绮微微靠近，“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不知道。”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对方都异常安静，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避而不谈。
“你喜欢他？”
床上的人陡然睁开眼，漂亮的眼一片清明冷漠，直直地朝着温绮看来，如利刃。
谈话失败了。
温绮合上本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醒了？你对我防备依旧这么深。”
乔落白坐了起来，没说话。温绮也不在意，坐到她跟前，“最近有没有按时服药？”
“嗯。”
“最近心情很好？”温绮问。
乔落白勾了勾唇，“还行。”
温绮将本子放到一边，做出随意聊天的样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遇到新的朋友了？”
“不算。”
温绮心中衡量了一下，她知晓乔落白的心理防备有多深，于是说：“我前两天参加了一个同学聚会，好久都没见到的以前的朋友了，变化挺大，我觉得看到以前的朋友有新的变化，也是一件新鲜的事，你觉得呢？”
乔落白含笑，“是的。”
一看到对方优雅从容的笑，温绮就知道谈不下去了，对方开始伪装，接下来任何话，都只是她在正常情况下伪装后的结果。有时候温绮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她的心理很强大，所以戒备心也格外强，第一次谈话，她伪装得没有任何问题，连在无意识地状态下，都和她谈笑风生，可是，有时候她似乎又极其容易受到刺激，一个背影，让她直接清醒过来。温绮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的背影至关重要，但她摸不清乔落白的心理状态如何。
她瞥了眼恢复了正常的女人，漫不经心又直中靶心地问：“今早为什么会失控？”
她的话问得不留情面，原本就只是试探，想要看一看究竟有多大的影响，没有期待对方的答案。
意料之外而又意料之中的沉默。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五分钟……八分钟……
“没事……”
“有一个……朋友。”她轻声开口，温绮收起心里的惊讶，恰到好处地提问，“这个朋友让你想起了什么吗？”
乔落白脑海划过昨夜宋璟然在车上投过来的眼神，他问，他问的是什么问题呢？不知道，可那个眼神，太复杂，像是祈求，像是哀痛，又像是……期待，但又好像有绝望……
“他的眼神，让我很……难受。”
这么多年了，这是温绮第一次听她亲口说带有鲜明情绪的词语，而且是低落的情绪，也是第一次，她主动谈起一个朋友。温绮安静地聆听，等着乔落白继续。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知道是他。”
乔落白只觉得熟悉的痛再次涌上来，梦里，那个人的眼神逐渐清晰，和昨夜宋璟然的眼神渐渐重合。
这一次，不仅头痛，就连心脏仿佛也被什么挖空一样，冷风不断地往胸腔里灌。
温绮眼看着她又要失控，害怕她的身体承受不住，立刻握住落白冰凉的手，“落白，别想了，不想了。”
乔落白立刻回神，抽回了手，整理好情绪，很快平静下来。
温绮敏感地感受到，落白口中的这个朋友，对她而言很重要，甚至是成为她记忆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落白，你有没有想过，那也许，不是梦。”
乔落白目光一凛，淡淡吐出两个字：“是梦。”坚定不容拒绝。
她再清楚不过了，那个人不可能和自己告白，而自己还用那般冷漠的态度拒绝他，只有梦里才可能发生。
温绮没再多说，经过这一两年的观察与谈话，有句话她还没说。
落白的记忆，很可能有损。
可是这个猜测，毕竟也只是猜测，她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可这么多年了，温绮从落白的叙述中，发现了很多疑点。不过，现如今她还不确定，既然不确定，就没必要说出来凭白令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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