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缇真予平静下来，和他坐在树下，他不说话，青夜桀宇也没有说话，差不多一炷香之后，红缇真予忽然对他道，“我想去外面看看，你能不能陪我去？”
青夜桀宇点头，“好。”
青夜桀宇陪他步行，去天门外的隔离区看，去有难民的地方看，再去其他神门门口的隔离区看，看完了，青夜桀宇驭剑带他看了一遍冷尼国。
全程不管是看到肢体不协调的被异魂附体还仍有意识的人，还是失去亲人的老人小孩，或是被邱单的兽群逼得无处可去的百姓，红缇真予都无动于衷。
等到天黑，两个人到冷尼国的一处已经被荒废的宅子落脚，青夜桀宇点了灯，陪他坐在院子里吃从路上摘来的野果子。
红缇真予安静吃着，吃着吃着，他抬头看青夜桀宇，道，“如果我说，异魂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相信吗？”
青夜桀宇手一顿，静静看他。
红缇真予听不到回答，便知这件事在他身上无论如何是撇不清了。
“我不想让所有人觉得我一直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红缇真予低低道。
青夜桀宇道，“你不是一无是处。”
红缇真予喉间哽咽，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没有解释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果子很甜，却中和不了心中的苦涩。
他本可以向所有人说，自己曾经被异魂附体，以前的他不是他，残忍的是，现在所有人都在想以前的红缇真予，不是他，包括青夜桀宇，也是着迷于以前的红缇真予，他想照顾想陪的，不是他，所以，他为什么要拆穿呢？
不拆穿，人们眼里的红缇真予便是厉害的，是从前那般如英雄一般的人物，而现在的模样，现在的狼狈，不过是因为受到了伤害，是无奈的，可是拆穿了，到时候身边对他好的人就会离开他，比如青夜桀宇，不仅如此，人们还会想，哦，真正的红缇真予其实什么都不是，以前的一切战绩，一切辉煌都不是他创下的，于是，便会更加轻视他，除此之外，他还得不到从前没有现在有的任何好的东西。
何其无力。
何其无奈。
何其无辜。
“今天晚上，你想去哪里休息？”青夜桀宇问他，“要不要去青夜门？”
红缇真予摇头，轻轻道，“我想去邱单那里。”
青夜桀宇奇怪道，“去邱单那里？你知道邱单是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红缇真予垂眸，“但是我想换个不一样地方待待看。”
宅子的大门被踢开。
二人往大门看过去，青夜桀宇看到来人，立刻起身，站到红缇真予身前。
红缇真予看向来人，光线有些弱，但红缇真予还是看清了。
来人竟然是邱单本人？
邱单眸光冷淡，目光从青夜桀宇身上转到红缇真予身上，“既然你想去我那里，我成全你，跟我走吧。”
红缇真予真的往前走去了。
青夜桀宇拉住他。
红缇真予转头看他，目光温和，有一瞬间，青夜桀宇仿佛看到了以前的红缇真予。
“你不要担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相信我，我不会像白天那么冲动的。”
青夜桀宇摇头。
红缇真予拂开他的手，“没关系的，说不定我换了新地方，慢慢的就好了呢？我可能是最近心情太糟糕了，压力太大了，我才会一直……疯疯癫癫的，你先回去，我会没事的。”
邱单声音低沉道，“你最好让他自己走。”
红缇真予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他轻轻一笑，“真的没事，相信我，这件事我是认真想过的。”
青夜桀宇沉声道，“你想去他那里干什么？”
“很多啊。”红缇真予故作自然地笑了笑，“等我回来你就知道。”
红缇真予转身，大步往前走，似乎是怕青夜桀宇追上他。
青夜桀宇想上前拉他，被邱单一招拦下。
红缇真予头也不回地走出宅子。
邱单冷冷扫了青夜桀宇一眼，跨步离开。
——
邱单是骑了一只大鸟过来的。
红缇真予站在大鸟旁边，跟它大眼瞪小眼。
邱单跳上去，对红缇真予示意，“上来吧。”
大鸟腿长，红缇真予抓着它的羽毛爬上去的。
路上，红缇真予没有主动说话，反让邱单好奇。
“你为什么想来我这里？”邱单问。
红缇真予目视前方，轻轻道，“我羡慕你。”
“羡慕我？”邱单偏头看他。
“我羡慕你厉害，想打谁就打谁，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虽然你的手段不干净，但我就是羡慕。”红缇真予看他，“你能不能收我为徒？我想变得像你一样厉害。”
邱单狐疑看他，“厄散不厉害？红缇门里没有能人？你不跟他们学，反而来找我？”
“他们厉害是厉害，但也没几个人愿意教我。”红缇真予目光涣散，“既然无人领我向阳，便奔走黑暗吧。”
邱单回过头，背着手道，“拜师可以，三跪九叩不能少，仪式也不能少。”
“可以。”
“做我徒弟，必须什么都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好。”
“跟红缇门断绝关系呢？”
“没问题。”
邱单听他应得毫不犹豫，不禁转身看他，“如果我让你杀红缇门的人呢？”
“尽管吩咐。”红缇真予看起来十分平静，丝毫不像是在冲动说话。
“好。”邱单微微勾唇，“拜师礼，你父亲的两根手指。”
红缇真予眸光微动。
“我给你两天时间，后天早上，我去红缇门找你，你拿你父亲两根手指，在红缇门门口拜我为师。”
红缇真予攥紧拳头，闭眼点头，“好。”
邱单笑意加深，“我今天本来是想来抓你的，想着，你在我这里，公主会更愿意过来，既然你现在自愿拜我为师，你的人自然也是我的，等拜师结束，便由你来操办我与你未来师母的婚宴吧。”
红缇真予仍是无波无澜点头。
刺骨寒风，不如心中冰凉，在决定踏入黑暗的时候，他早已告诉自己，有舍，才有得，既然都要奔走于黑暗的长途之中了，何惧罪孽，何惧地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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