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你好，我也才放心。这些年来，我也四处派人打探你的消息。得知你回了魏国，与他见面了，才放了心。”难得从泽善笨拙的嘴里，听到如此温柔的话语。贺小安也有些动容，泽善一点都不曾变过。
虽然他面目可憎，却有一颗善良的人，只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太少了，生活在朔北荒原的残酷世界里。所有人的都学会了弱肉强食，但这一切说到底，也不是他们的错。
“别担心我了，想想你自己吧。”贺小安提醒约突邻泽善如今的处境，“你为什么要将燕国人都杀了？又怎么会被魏军所擒。”
提出这段往事，泽善又开始变得很激动，但是从他的口吻里，贺小安也大略知道了些真相。他说燕人狡诈，当初投靠了他们，却又暗地里要在他们的饮水中下毒，被族人发现了所以才将燕国人都杀了。至于被抓，贺小安听了半年也没有明白，大概是魏军使用计谋，泽善大意又打不过长孙翰所以才被抓的。
“你放心，我的族人也已经快到了魏国边境。我从燕帝手里拿到了和龙城的防御图，我们打算将瀚海草原以南的地方都抢过来。”泽善选择对贺小安说出了他们的真正计划，贺小安听完大惊。若约突邻人真的攻打魏国边境，肯定是打不过的。但是泽善如今在都城里，肯定是逃不掉了。
“兄长，你听我说。陛下是我的夫君，而你有恩于我，我会去求他放了你。你什么也别做，让你们部落的人也别轻举妄动。你们有多少兵马，魏国有多少兵马。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求他。我才不要你为我去求他，拓跋焘即便是放过了我，可我也不会放过他的。当年他在柔然的行军王帐中，杀死了我的父亲。这个仇，我还要跟他算一算的。”泽善的情绪很激动，一点也不听贺小安的劝解。
事情的发展，比贺小安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她一直想要竭力去避免激化了矛盾，可现在看起来一切没有那么容易。虽然她又把握，魏焘会为了自己放了泽善回去。但如果约突邻人攻打魏国那就另当别论了，国事在先，魏焘也不会为了她而妥协了，况且军中将士以及朝中的大臣恐怕都不会轻易答应的。
“泽善兄长，以卵击石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现在不少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可知道就连强大的柔然敌国，如今也派了使团来魏国求和。魏国已经在这几年里，连续灭掉了夏国和燕国，论军中力量，没人有能够抗衡。而且……”贺小安想了想继续说道“魏国的强大已成必然，这天下最终会归于统一的。你如果不想再卷入纷争，该就听我的。安心回到高句丽，只有那里，才能远离战争。”
“这天下并没有一片净土，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当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有战争。你那么聪明，应当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泽善叹息之后的这句话，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与他一贯的火爆脾气不同。竟然也让贺小安无法反驳，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个乌托邦世界。只剩和平与美好的地方，即便是魏焘想要创造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也得是通过武力征服各国，才能实现统一。至于走到最后，人是否还能够保持初心，坚持最初的梦想，又是另一个复杂的问题。
“泽善兄长，我叫你一声哥哥，就是不想你死。若你还在乎我的感受，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陛下会放了你的，你要相信我。在这之前，你什么也不要做。”经过贺小安的软磨硬泡，泽善终于沉默了，大概也是默认了贺小安的方式。
“从前在瀚海草原，我什么都听你的。这一回，我就再听你一次吧。但若拓跋焘继续不放我，我的人就会攻占和龙城。”
从高句丽到和龙城，虽然也是跋山涉水，但是算上如今耽搁的时间，兴许约突邻部落的人如今已经在靠近魏国边境的地方了。贺小安实在是不愿看到魏国将士再经历浴血奋战，她也不愿泽善成为魏国最痛恨的敌人。那她也就无力回天了。
“兄长，等着我。”
“下一回，记得带上约突邻天真，我那可爱的外甥。”
从地牢里离去，大理寺外的台阶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天空的乌云即将吞噬着黑夜。贺小安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些日子，她也会偶尔犯偏头痛。宫里的御医看了几回，开了些药，也是不见好转。但她依旧让身边所有人将自己生病的消息瞒着魏焘。
理由是“陛下每天日理万机，有多少国家大事等着他裁决，我的这些小事就不要去烦他了”，身边的人收到了指令也是不敢多嘴。如今令狐冲已经走了，他去了他所向往的江湖。婉茹不愿进宫，依旧住在泰平王府里。等着六个月大丧之期一过，拓跋健迎娶她过门。只有欣儿打定了主意，要一辈子跟在贺小安身边，也只有她一直陪着贺小安。
回到宫里，前殿的太监禀报，魏焘召集了鸿胪寺的大臣以及三公九卿一起议事，鸿胪寺本就是负责各国外交事宜的。看来是在商讨柔然国一事，今日早些时候，魏焘在大殿上接待了柔然派来的使团。只是所商讨的内容，也涉及机密，贺小安也无意去打探。她知道，待魏焘有空来见她，想让她知道的。她就必然会知道的。
这时候，贺小安才记起前两日，欣儿拿回来的一封信，说是令狐冲临走之时留下来的。因为害怕离别的伤感，他们没有告别，贺小安也一直不曾将信拆开看看。今日在监牢再见泽善，又让她多了几分感触，就索性将那信拿了出来。
干净的性质上，只有寥寥草草的几个字。没有意料之中的煽情与告别，“你若有一天回去，能不能带上我？”无端的一句话，后来只写了自己去了洛阳城。
贺小安看得一脸懵懂，仔细品味着他这一句“回去”到底是指的哪里，最后她反应过来了。应该是指的穿越回现代，贺小安只在有一回喝醉酒的时候，同令狐冲说完，自己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她也只迷迷糊糊的记得有这样一件事情，如今令狐冲提起，才让她记起来确有其事。
“他要跟我穿越回现代？”这一惊可不得了，很快，贺小安便将那纸条收了起来，放进了梳妆盒里。这个盒子除了她自己，从来也没有人会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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