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刘义隆喝了很多酒，根本就停不下来，也许是太开心，也许是憋得太久了。
朝局的话题很沉重，贺小安意识到聊太多了，自己都不知道那句话会触动皇帝敏感的神经，于是渐渐不敢再多言。她希望自己可以活得久一些。
“你走吧，忘了今夜同朕说过的所有的话。”刘义隆醉眼迷离的说道。
皇帝准许她走了。贺小安如释重负，起身拜别，顺着内侍太监的指引，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宫道上。
深秋的夜晚，带着几丝凉意，一阵风吹过，让贺小安瞬间头脑清醒过来。她才想起来自己参与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但是这一切也绝非她可以阻止得了的。
她不过是顺势而为，要想在都城活下去，有些东西就必须要去争一争。至少皇帝刘义隆是她绝不能得罪的人，如今自己替他做了这件事，皇帝就欠她一个恩典。
至于这恩典要什么，皇帝刚才没问，她也还没想好。她想也许有一天，这恩典可以派上用场的。
内监将贺小安送到宫门的出口，再往外，就是五里御道，将军府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夜已经深了，皇城已经宵禁。走出门时檀尊驾的马车已经不在了，但是却有另外一个人在等她。
灯火昏暗的树影下，站着一个白衣少年，翩翩儒雅的世家公子徐羡之。
“司空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还没回去吗？”贺小安驻足，惊讶的问道，张望四周，除了徐羡之的马车，已经空无一人。
“不用看了，我叫檀尊先回去了。我说我会送你回将军府的”徐羡之走上前说道。
“司空大人，深夜在此等我，可是有事情？”贺小安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
“朔州一别，再见到姑娘，想不到竟然是两年后了。”徐羡之微笑着说道。
“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们的确曾在朔州城见过的吧？”
“嗯，想起来啦。你怎么才来建康城，那次你可是告诉我，不久之后就会去宋国的。”徐羡之问道，但是他却没有说，心中最想说的那句话“我一直在等你。”
时过境迁，许多的感情大概是不能再宣之于口的。这也是徐羡之为何不想承认他认识贺小安这件事情，他害怕自己的感情会给对方带来困扰。
“嗯，那时候我确实很想来宋国的。还找到了一支从建康城来的商队，想跟他们一起走。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选择了留下来。”贺小安道，那些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那你既然选择留下，现在为什么又来了？”
“今日在宫廷夜宴上，我说过。北方战乱，我和我的夫君在战乱中走散，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便想来宋国，总觉得只有在江南建康城才能避开战乱，过上安定的生活。”贺小安笑了笑，心中却有些无法说出的苦闷，并非看上去这般的云淡风轻。
徐羡之听到这里，觉得胸口有些发闷，眼前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一直在别处遭受着苦难，若自己可以早些遇到她，是不是可以为她撑起一个臂弯，让她免受流离之苦？
可如今，却不合时宜。她在大将军府，过着安定的生活，她还有陛下的亲睐，若真有一个人，能给她所想要的安定的话。怎么都不会是自己了。
“可这建康城，虽然没有战乱和流离失所，可离姑娘理想中的太平盛世，还是有些差距的。”徐羡之说道。
“大人何出此言，你可是宋国权势最高的司空大人。”
“哪能事事都能随人愿，宋国也曾饱受战乱之苦，如今是百废待兴。这朝局也是人心不齐，内耗消损着国力。姑娘若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安定的生活，更应该远离朝局才是。”
“朝局是什么？也许你是想说让我远离建康城，同时也该远离陛下对吧？”贺小安抬头问道。
“姑娘当然明白我说的什么。”
“大人刚刚也说了，这世事哪里能尽随人愿。这名动皇城的才女之名是大人替我传播的，这夜宴是陛下亲自邀请的。没有一样是我自己能够做主的……”
贺小安回望了一眼守在宫门口的侍卫，转头说道：“夜深了，司空大人还是早些回府吧。将军府就在前面，我走几步路就该到了。”
“夜已经深了，城里已经宵禁。姑娘一个人还是不方便的，跟我上车吧。我送你回府。”徐羡之让一旁的随从将马车停到贺小安面前。
“姑娘请”
贺小安便也不推辞，抓着扶梯钻进了车里。
“大人是什么时候回宋国的，真没想到当日在街头一见的世家公子，竟然是宋国的司空大人。”马车上，贺小安只与徐羡之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其实刚刚徐羡之所言，贺小安哪里不明白呢。这建康城并非净土，自己无端卷入朝局。现在又替皇帝扳倒谢晦，只怕是再也不能独善其身了。未来也许还有更多的惊险，但是既然来了，也没有躲避的道理。
最重要的是，这天下原本就没有一片净土。在这里，至少自己还有将军府可以依靠，皇帝还欠她一个人情。她可以凭着自己的才艺，在都城立足。不用让景穆同自己一起，再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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