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苦地将司马衷望着，“陛下，是阿容错了，是阿容对不起陛下……陛下，阿衷……”
她一声一声地唤着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亲近的语调，十分柔和的，又带着某种呢喃和软糯的一声一声地喊着他。
像是怎么也喊不够似的，便连本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这时也不直觉地伸出去，将那个满脸痛苦地蹲在地上的他的脸用自己的掌心捧住——
她端详着无助蹲在地上的他。
这时，他的模样就像是被一只遗弃的小狗，或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孩子似的，可怜巴巴地抬走投将献容望着，一双澄澈的大眼里写满的都是哀求，整个人显得脆弱极了。
献容心中顿时一阵不忍。
那些话，她要怎么说的出口？便是不顾及自己的心痛，单是看着这张脸，却也已足够叫她舍不得了……
鼻子酸的要命，眼泪也不住地流淌着，将她身前的裙子打湿了一大片，可她顾不得，只是将司马衷十分痛苦地望着。
她，她应该怎么说，才能叫他不这么难过……
时间似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难熬。
她泪眼朦胧地将他望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生生挤出来的，带了无数的苦楚和辛酸：“阿衷，”她唤着他，“阿衷，我，我要走了……”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他拒绝听她的话，可她又何尝不是不愿将那些伤人的话说出来？
“阿衷。这大晋皇后，本就不该是我。你喜欢的人，也不该是我。”
手背上原本被火燎过的痛楚远不抵心口上的万分之一。
她痛苦地闭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你去找阿南吧……她才是羊氏嫡长女，才是那个本该做你皇后的人，我不过，不过是……”
她说不出口。
时间在这一刻似忽然停顿。
所有人都不由瞪大了眼将她望着——尤以刘曜为最。
他甚不敢相信地将献容看着，某一个瞬间，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耳朵是出了问题。
阿南是什么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便连送阿南到献容身边，他也是有着自己的用意的。
可他没有料到的是，献容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甚至，她竟然会选在这个时候，将一切都大白于天下……
他本以为，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晓这个秘密……
这是他最后一个杀手锏——
阿南是羊氏嫡长女，他派她到献容身边，为的自然是让阿南亲眼看着阿容的身份地位和她因此而得到一切殊荣。
然后，将之作为阿南妒忌献容的根本原因——他不相信，在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人窃取了她身份，甚至因此而获得了无数好处的人，还会老老实实地做那个卑劣的盗贼的心腹。
多年质子生涯早让刘曜不再轻易地信任任何人，甚至于人心谋算上，他可称其中翘楚。
便连献容，他也不能完全地信任——否则，他便不会将真正的羊氏嫡长女放在献容身边，任由阿南虎视眈眈地在一旁将献容恨之入骨。
可那时的他不知道那是他此生走过的最错的一步死棋。
更有甚者，他始终都以为终献容一生，也不会知道这个被他隐藏的最深的秘密。
刘曜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阻止献容将那个秘密揭开，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满脸痛苦的献容身上时，那步子却像是有千钧之重，叫他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他不由轻咳了一声。
但那声音极细微，也不知究竟是在警告献容，还是在提醒他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的献容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刘曜身上，她只是十分痛苦地将司马衷望着，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加伤人：“阿衷，阿衷……”她唤着他，“阿衷，阿南如今不是在你的后宫中吗？你将她锁起来，一定是知晓了她的身份是不是？”
她捧着他的脸：“阿衷，如今她既在你宫中，你也知晓了她的身份，你便回去找她，为她正名，立她为皇后……”
“至于我，”她苦笑了一声，“阿衷，你便当我死了吧……”
听得她声声都是决绝的话，司马衷只觉得心中如有一万根针在同时扎着一般，不住地向外头渗着血。
尤其，是当他听得她要去找阿南之后，心中便更加觉得难过。
他不敢置信地将献容望着：这是他的妻子，是他千宠万宠的，放在心尖上的人，可这时的她却要将他拒之门外，推他去找别的不相干的人……
他怎能接受！
他打量着这个满脸痛苦的人，像是第一次真正地认识她似的——虽然早在这之前，他便已经将她所有的秘密全都调查清楚了。
甚至，他早就以为，对于她的一切，他都能接受……
可当他听得她一声一声地说着要离开他，听得她这样决绝地要将他推至另一个女人身边时，他才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将她看着。
“阿衷，”她还在说着话，用最温柔的，最亲热的嗓音喊着他的名字，但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最叫他心寒的话：“我的命，是阿兄给的，如今阿兄来找我，我便该回去了。就像你，你的皇后本该是阿南，如今我将那个位置腾出来，你便去封她做皇后……”
她勉强地扯起一个十分难堪的笑容来：“阿容是阿兄的人，阿南才该是陛下的人。如今既走到这一步，便该将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到本来的位置上才是，是不是？”
司马衷难以置信地将她看着。
他不敢相信这会是献容说的话。
在他的记忆里，她虽然面冷，但一颗心却是极细的，她说话不好听，可是她声音背后却总是在偷偷摸摸地关心着他——这也是他为之心动的特点之一。
可现在，她说话变得好听了，内容却不那么好听——简直是在用刀戳他的心窝子。
“不是。”司马衷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他站起身来，伸手将献容满脸的泪水擦掉，“阿容，你是朕的皇后，自南风去后，朕只有你一个皇后……”
“你好生地回想一下，朕的后宫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他痛苦地将献容看着，“阿容，你想一想，自你入宫后，朕的心里眼里，是不是只有你？便连孙窈娘……”
听得司马衷突然提起自己，孙窈娘不由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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