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完，宣华公主便不再看她。当她目光流转到献容面上时，对着孙氏那种隐约的不耐便变成了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愉悦：“这样，你总该放心了罢？”
宣华公主伸展了双臂，在原地转一个圈，给献容展示着她的打扮。
这时的她就如一只刚出笼的鸟儿一样快活，献容看在眼里，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也像是随着宣华公主的动作变好了一些似的。
但终究有些不放心。
献容起身，将宣华公主的手牢牢地握了，又按在一直候在一旁的孙氏手上：“母亲，我将宣华托付给您了。”
言辞恳求，目光郑重。
孙氏也不敢掉以轻心，忙对着献容连连点头：“殿下只管放心便是，臣妾定会好生将公主殿下照顾得好好的，晚些时候便送她回来……”
孙氏另一只手按在略有些难受的肚子上，肚皮处一阵阵地发紧，又像是太沉了，她支撑不住似的，总觉得肚子在不停地向下坠着。
纤细的眉便拧成一团皱了起来。
宣华公主见孙氏这副模样，不免觉得有些不悦：“兴晋侯夫人做出这幅模样是给谁看？莫不是不耐烦与我一道？”
她咻地一下将自己的手自孙氏的手中抽出：“若是兴晋侯夫人不耐烦，我自己出宫便是了，也不必做出这副模样，实是叫人不喜！”
这番话说得甚重，孙氏一听，便吓得白了脸。
堂堂公主殿下，天之娇女，如今纡尊降贵地要与她同行，本是天大的荣耀，她又怎么敢有半分的不耐？
再看献容面上果真有些疑惑的模样，忙忍着腹中的不适，竭力作出一副自己无事的模样：“公主殿下误会了……实是臣妾刚才腹中胎儿踢打叫臣妾有些难受，这才会作出刚才那副模样……”
又重新将宣华公主的手拉到掌中：“与公主殿下一道出宫，是臣妾天大的荣幸，臣妾又如何会觉得不耐烦呢……公主殿下别误会，刚才实是臣妾的不是，还请公主原谅臣妾无心之失……”
她肚子有些不舒服？
宣华公主便朝她的肚子瞥了一眼，见她肚皮高高耸起，实在是有些吓人的模样，又觉有些担忧：“兴晋侯夫人若是不便，我自己出宫便是了。”
此言一出，便立刻有两个声音一道响起：“不可！”
发声的，自是献容与孙氏了。
见宣华似被吓了一跳的模样，献容忙解释道：“宣华，兴晋侯夫人素来稳重，”她望了孙氏一眼，“你若随她一道出宫，我自是十分放心的。”
献容将“放心”二字咬得极重：“你年纪小，若是一个人出去实在是叫人担心……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只是……”
她“只是”不出来。
难道，要她说担忧宣华公主小小年纪容易受人蒙蔽，怕会出什么意外吗？
献容便咬了咬牙，“宣华，今日你若实在要出宫，便随兴晋侯夫人一道出去，不可离兴晋侯夫人片刻，知道吗？”她朝宣华公主的腰间望了一眼，“这宫令给你，我始终觉得有些不放心……刚才你去更衣时，我重新下了一道手谕……”
红玉本就候在一旁，听了这话，忙将手中漆盘上的东西呈上来。
那是一卷明黄的硬壳折子，上面用了皇后金印，小小巧巧的，正是一道皇后手谕。
宣华公主便有些闷闷的将腰间的宫令重新摘下给了献容，一副十分不舍的模样。
只有出宫的手谕没有宫令，看来有些计划好的事情便不能去进行了……
但当她看到那道小小的手谕时，到底还是有些开心的，便将手谕十分郑重地交给了贴身侍婢，又歪了歪头，颇有些俏皮的模样：“羊氏阿容，你不会再反悔了罢？”
又看一眼在一旁有些犹豫的孙氏，好奇道：“皇后殿下说不可，我尚有几分了解，可兴晋侯夫人也跟着一道说不可，这是何故？”
孙氏本就因自己擅自开口而十分忐忑，如今见宣华公主果真揪着这时不放，面色立时便白了：“臣妾，臣妾也是担心公主殿下的安危这才是擅自开口，还请殿下恕罪……”
不过片刻，她已说了数个“恕罪”，若是不知道的，还当宣华公主咄咄逼人，宣华公主便瞪了她一眼，“既如初，咱们便快快出宫去才是。”
见宣华公主不再追究，孙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自不会是担心宣华公主的安危——她所担心的，与献容所担忧的完全是两码事。
这些日子以来，因着孙氏一族的覆灭，她本就已过得不如往日顺心，加之近些日子洛阳城中隐约有流言在穿自己与皇后不和，本就已叫她连大气也不敢出了，更何况，她本就正心虚着——
窈娘那事，本就是她自己做得不对，若是窈娘尚且还在皇妃的位置上，还好生生地活着，她自不必惧众人的流言。
但，今时不同往日。
若自己还如往常地如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地在这洛阳城中上蹿下跳，落在有心人的眼睛里，便会导致不可想象的后果了……
今日，她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入宫来，本就是为了取得献容的原谅——她一求，献容便给了她这么好的机会。
随宣华公主一道出宫啊……
若是换了往日，她或许不屑，但如今她本生活的如履薄冰似的，若是有了宣华公主随她一道出宫，落在那些不安好心的妇人眼中，自会另添一层深意——
若是自己当真与皇后有了嫌隙，皇后又岂会将堂堂公主之尊的安危交托到自己手中？
孙氏目光流露出几分难以掩藏的深意来：便是今日宣华不欲出宫，她也要想方设法地说服宣华随她一道去皇城外面溜上一圈，也好给洛阳城中的贵妇们好生地瞧一瞧，她孙氏便是失了母族，却还是能够稳坐在这个兴晋侯夫人的位置上，仍能如往日一般地被皇后看重。
也好给那些贵妇人一些颜色看才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宣华公主今日出宫这事，早已不是宣华公主一个人的事情了——宣华公主今日出宫这事的意义，比之宣华本身的自由来说，对于自己的身份地位来说，还要重要得多……
是以，在多方权衡之下，那声“不可”便冲口而出了。
孙氏甚至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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