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这个寒假，我爸写信叫我们全家都去京都过年。我妈给厂子里请了年假，把我奶奶带上，一起去京都。
原先看过一个笑话，甲说地铁挤得女人流产了，乙说：“流产算什么？女人挤得怀孕了。”
狠！
长途绿皮火车，就差不多这水平，能直接挤出你的肠子。
我妈卧铺票只买到了两张，我弟现在都初三了，他无论如何也不叫我妈挤硬座，拿了硬座票和我一起挤。
大家会说，不是有票吗？怎么还会挤？
唉，那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好？站票卖的多如牛毛，不要说车厢走道，就连厕所里都挤满了人，定员108人，实际上一节车厢塞进去500人也不止。你有座？可以呀，那你要先有本事能上去车，能挤到自己的座位处。
我和我弟就面临这种情况。经过一番拼命地排队插队，过了检票口，我们就跟着千军万马迅速地跑，在地道里上去下来再上去，终于跑到我们那列火车的8号车厢，车门口挤得水泄不通，连插脚的空也没有，怎么可能上去？
而火车在车站停留不过两三分钟，在这个时间里挤不上去，那么就意味着绝对上不去了，只能改签，又一轮的挤，还得和家人分开。
我看这样挤根本不行，便对我弟说：“你先爬进去，然后你拉我上去怎么样？”
他咽咽口水，艰难地说：“姐，这怎么爬呀？”
我看见一个车窗开着半拉，我指着那里说：“就从那里爬上去。”
我弟现在瘦长瘦长的，身高快1.75米了，而且我告诉你们，我弟体育很烂的。
车窗里的人看我们往这个方向跑，立即就往下拉窗，我马上把包塞进去卡住，恳求地说：“大叔，我们姐弟俩是必须要上车的，因为我奶奶在车上，年纪大了，我们必须照顾她。”
那人摇摇头：“我不能放你，否则都从这里进，别人会骂我。”
他旁边一个女人，烫着大卷头，恶声恶气地说：“你和她讲什么讲？关上！”说着伸手就去拉窗。
这简直是唯一的上车机会了，我怎么会允许她拉下来？我立即按住我弟，踩着他的肩膀嗖一下就窜到窗前，两只胳膊先扒住窗户两侧，一使劲，半个身体就从窗户里上来了，我弟在下面站起来，使劲地推我的脚，我头朝下先爬到车里的小桌子上，动作利索地站起来，把车窗拉大，然后伸手给我弟：“上来。”
我弟拉住我手，我使劲地拖他，那个男的唠唠叨叨说踩脏他的水果了。恶声恶气的女人也说：“讨厌死了，乡下人就是讨厌！”
先把我弟拉进来，然后把窗户给他们关好，我对那个女人说：“乡下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劲儿大，告诉你，老子在武校学了好几年了，一直没有找到对手，要不，咱俩练练？”
那女的刚才看见我爬窗就知道我不好惹了，脸涨得通红，只对那个男的狠狠地说：“以后再也不准开窗户了。”
我带着我弟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我们的座位。
座位上坐着人！
一个头发溜光四五十岁的男人和一个时髦的女人有说有笑地坐在位子上不知道在聊什么，我弟说：“先生，这是我们的座位。”
男人看了我们一眼：“先到先得，谁还按照座票坐呀。”
女人不屑地看看我们俩，把头放在那个男的肩膀上：“到了京都我要吃烤鱼！”
男的说：“好好好，你说吃甚就吃甚！”
我弟有点生气：“先生，请把座位让出来，这是我们的座位。”
那俩人根本不搭理我们，在那里自顾地讨论吃什么，男的还给那个女的喂零食吃。
对面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大伯，他好心好意地提醒说：“人家姐弟说这是人家的座位，你们就还给人家吧。”
那女人白了大伯一眼：“关侬啥四体？”
我火了，我从窗户那边一路挤过来，好脾气早就用完了，我把包给我弟，一把抓住那个女的衣领：“你给我让开，他么的，这位子是我们的，给你们说人话听不懂是吗？位子让出来，你们吃屎我也不管！”
那男的马上用很难听的土话骂我，哟呵，以为很高级是吗？我弟拉住我：“姐，我们去找乘警。”
我挣开他手，指着那个男的说：“弟，你看好了，姐的功夫，今天给你展示一下。”
我只一个动作，那男的立即就站起来：“小赤佬脓脑子瓦特啦？”
我也很凶好吧：“西开！”
终于坐下了！我对刚才仗义执言的老伯说了声谢谢，他也很憨厚地说：“出门在外，啥人都有，不要在意。”
我点点头。聊了一会，原来这个老伯是去参加亲戚的喜宴去了。
我对我弟说：“你看着行李，我先睡一觉。”
趴在小桌上一直睡到半夜里，我爬起来，看着车厢里昏暗的电灯，照着一张张疲倦至极的脸。隔壁那个小桌子上人们吆五喝六的，好像在玩什么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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