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墙根下叫骂的累了的众人有气无力的靠着墙根靠坐了下去，双眼警惕的盯着不远处驻扎的北蛮子的那批军队。
有老妇回过头看了看瓮城的方向，看着再也回不去的故土，不禁放声大哭起来。这次从瓮城逃出来，他们一家人也只剩下她一个了。她此时已经是这么大的岁数了，恐怕有生之年，都难以再踏上故土了。
她揉了揉饿的咕咕叫的肚子，被一股香甜气息吸引的直直的朝着从城楼上放下来的篮子下面跑去。是不是这关峡的大人终于良心发现，准备救下他们这些人了？
篮子刚放下来，就被发现这些的难民包围住从绳子上蛮横的扯了下来。就连城楼上放绳子的那人，都险些被他们给拽了下去。
一筐满头如何能够满足那墙根下黑压压的那群难民。不多时，就有更多的发现了那陆陆续续垂下来的篮子。已经饿了好几天的众人如同疯了一般的朝着那些垂下的篮子挤了过去。
厮打怒骂声以及被推倒踩踏到的哭喊声汇聚到一起，让城楼上往下投放馒头的那小兵不禁红了眼。他连忙将空荡荡的绳索拉起来，就端起一旁的那一大篮子馒头朝着城墙下倾倒了下去。
城楼上下起的馒头雨，只不到一刻时间就被城楼下的难民抢了个干净。抢到馒头的，就狼吞虎咽的大口大口往肚子里吞了下去。而没有抢到馒头的那些老弱妇孺，就只得眼巴巴的看着那些身强力壮的人大口的吃着平日里大家都不怎么看的上的粗面馒头，抿着干巴巴的嘴唇咽着口水。
等到那些人吃完，见城楼上的那些人也不继续往下投放馒头了，他们才又齐齐的向着城楼上看了过去。眼里的目光，就如同那被逼入绝境的野狼一般。就好像若是有人给他们粮食，就算现在要他们去杀人，他们也无所畏惧。
冯平站在那颤抖着双手的小兵身后，叹了口气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战争啊。”
那小兵用发红的眼睛往四处打量了一下，见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帮助那些难民，才有些愧疚的看着那些人眼里对生的渴望。从前的时候他听那些老人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时候，他还在想，为什么会有人有那样的想法呢？
“真的就不能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吗？”那小兵回过头，双眼通红的望向冯平，“他们也是我们西陆的子民啊，也有活下去的权利。他们都已经不辞辛苦的从瓮城来到了这里，在知道我们不会开门的那一刻，他们该多绝望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这些人中间混入了北荒的细作，到时候又该怎么办？现在大军压境，我们在这战争的第一线，必须要保证我们的身后是足够安全，我们才可以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援军到来。”
“将军智计无双，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小兵仍然不敢相信这般血腥的事实，第一次开始对人生的价值产生了怀疑。身后的千千万万人，和身前的这几千人，当真是人数少的那一方就活该牺牲吗？
还不等那小兵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城楼下的众人中突然暴起一阵喧哗声。冯平垂眸，神色沉重的看着城楼下那被人突然暴起杀死的老妇人，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那老妇人好不容易从篮子里抢到的馒头，自己也啃了两小口，就小心的收在怀里，就想要带着它去找自己已经饿得昏迷过去的小孙子。然而，她才往前走了几步，就有人看到了她怀里揣着的那半个馒头。
那人眼神一热，就向着她跟了过去。到最后，那老妇也没能护住那半个馒头，甚至还为此赔上了性命。她满身是血的瘫倒在地，看着那个袭击她的人冲上前从血泊中抢起那块带血的馒头就就地啃了起来，双眼大睁就断了气。
不远处，已经饿的神志不清的小孙儿从藏身的角落了爬了出来，满脸都是眼泪的朝着老妇人爬了过去。只短短几米距离，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望着仿佛与他隔着天堑般距离的老妇人的尸体，扯着嗓子也只能发出两声压抑的干嚎。
周围的众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那小孙儿的手伸直又无力的垂下，看着婆孙俩都死不瞑目的样子，都只是冷漠的往后缩了缩身子，护紧了自己怀里带着的东西。他们各自用戒备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人，唯恐身边那个平日里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人也会跟那个人一样突然暴起对着自己出手。
本来拥挤做一团的众人不自觉的散开，那人群也如同一盘散沙一般从各个方向分别逃走，走向下一个他们觉得安全，或者能活下去的地方。
婆孙俩的尸体就那样被扔在了城楼下，空气中的血腥气，让守在城楼上的众士兵满脸肃然。从前，瓮城在，他们每日需要做的，也不过就是到了时辰就练练兵，做一做平日里都觉得烦腻的训练。
现在，这一切都发生在眼前，众人的思想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然，四散而开的难民并没能如他们想象的一样走入下一个地方。一直在关注着关峡动向的北蛮子，在那些难民散开的第一时间，就派出几队人马骑着马向着那些难民追了过去。
守在城楼上的众小兵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就连表情冷峻的冯平都是眸色一凝。那些北蛮子到底要做什么？都不过是些从瓮城逃出来的百姓罢了，现在瓮城他们都已经占了，难道他们还要对那些人斩尽杀绝吗？
众人紧张的看着那北蛮子的小队渐渐发力追上了那些三三两俩一伙的难民，看着那些难民如同待宰的猪羊一般被那些北蛮子拦住了去路。
派出去的每一队领队的那北荒人，从腰间抽出长鞭，在空气中甩的猎猎作响，就欢呼着朝着那些难民冲了过去。
那些难民慌不择路，只能下意识的转身就向着关峡的城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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