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为了活命敢往家族身上泼脏水的子嗣，老爷子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但到底要怎么处置他，老爷子一时半会，却还没有想好。
玄泰自己，大概也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了。一回来就开始认错告罪，还说要自裁把自己折腾了个半死。
可惜他人终究没死，而老爷子从头到尾也没有对他的行为作出任何表示。
所有人都知道，老爷子其实宁愿他真的自杀赎罪了。可他并不想死，于是只能继续用苦肉计求饶。
他求父亲求母亲救命，可柳氏一介妇人，哪里能在老爷子面前说得上话？玄正磊也因为儿子发的错实在太大，也不敢替他说一句话。于是二房只能安静如鸡，等待着老爷子最后的惩罚。
这个过程的漫长的。
等待命运被裁决的玄泰，把心中的恐惧全都转化成了对玄黎的愤恨。
“是他，就是他，什么都是他搞出来的！”玄泰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能出去，但是柳氏作为母亲，还是能去看望他的。
他当着柳氏的面砸完了能砸的所有东西，然后指着东南方向怒呵：“要不是他装死，玄启那蠢货会被冲昏了头弄个女人回来？要不是他引狼入室给了那女人机会，玄家会被陷害？明明都是他们的错，为什么最后全都要算在我的头上？”
柳氏只是流泪，不说话。
玄泰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娘，娘你你救我啊！孩儿不想死，孩儿冤枉啊！”
两个儿子，一个蠢笨一个自私，对他们两个，柳氏当真是失望透了。
可是再失望，他们到底是她的孩子。
从前她痴傻，想着玄家高门，大儒们教育出来的孩子，总比她这个妇人来的要好。
为了不让儿子们学一身女人脾性，她从来不对他们的教育插手。
可是现在她才明白，一味地相信别人，才是她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两个孩子都被养废了，现在想要改变为时已晚，可是同样，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柳氏好不容易收起了心中的悲痛，对着还在大哭的玄泰，狠狠就是两巴掌。
一顿打之后，才终于松口，说：“光哭有什么用，想让我救你，就跟娘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改口，忽然说玄家的确与反王私通？”玄泰呐呐，不敢说话。
柳氏只好告诉他道：“你要是不说实话，那就算了。到了明年，娘一定会为你多烧纸钱的。”
“娘，我说，我说就是了。”玄泰哪里还敢隐瞒，终于一脸羞耻地说：“是他们说，说只要我能认罪，便……便绕我一命……”
饶他一命，就把整个玄家都搭进去？
柳氏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了。
玄泰赶紧又哭又磕头：“娘，孩儿错了，孩儿再不敢了。孩儿那时怕极了，不知道仇人是谁，想着总要有人活着，才好报这血海深仇……”
“闭嘴！”
什么留命报仇，这种话柳氏是不会相信的。
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她只问：“你说的他们，是谁？”
“就，就是一个黑衣人，蒙着脸，看不清长相。”
“看不清长相？那声音呢？”
“声音？声音我记得，是个男人，声音嘶哑得很。”
“还有呢？”
“还有？没了！”
柳氏无奈地瞪他一眼，然后低头思索。过了好一会，才站起来，说：“我去见你祖父，这些日子，你就好生回想一下那个黑衣人的事情。能不能饶你一命，就看老天爷开不开眼了。”
柳氏没有去找老爷子，也没有去找丈夫或者玄正林。
她直接去见了玄黎，说：“你兄弟是个混账，他不懂事，又没有担当。求您看在他从未冒犯过您的份儿上，好歹留他一条性命。”
不得不说，先玄黎面前，玄启这些人，的确是非常规矩的。
他们怕玄黎，所以不是迫不得已，连他的面都不怎么愿意见，基本上是能躲多远是多远。
柳氏敢来求情，也是这个原因。反正玄黎从未把玄泰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一定要让他去死。
只是，同样的，玄黎并没有准备朝玄泰出手，却同样也不会为了玄泰去找老爷子。因为发怒不想留人的，本来就是老爷子。
所以他说：“这是祖父的意思，我没有置喙的余地。”
“公子就要成婚，大喜之事，粘上血腥总是不好。我知道大哥儿您不在乎这个，可我们这些上了辈儿的，都在意个忌讳不忌讳吉利不吉利。老爷子是个当家做主的人，他眼光长远，大约不介意这个，但是其他人心里，却大多是在意的。
玄黎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柳氏比秦氏聪明得多，要不是家世实在差了些，做玄家宗妇也可以了，至少比秦氏来得妥帖。
但她身上还是有不少问题，因为不是长女，娘家对她的教养并不如姐姐那般看重。嫁到玄家之后，也是次子媳妇，上面婆母和蔼，下面也没有太多的糟心事，天长日久地过下来，那一份生在骨子里的天真，便越发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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