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醒非醒间，宛儿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声，衣料摩擦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轻微的说话声。
这声音听得有些熟悉，是青蕊姑姑吗？
宛儿撑开厚重的眼皮，透过床帐，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宛儿想看的更真切些，但脑子昏沉沉的，疲倦的眼皮还是缓缓合上，一片归于黑暗。
又眯着眼睡了一会儿，许久之后，宛儿才彻底醒了过来。
思来想去，如果真的有人，那人也只可能是皇上。
“姑姑，皇上来过吗？”
宛儿问道。
青蕊一愣，她以为宛儿是知晓的：“宛儿不知道吗？这几日皇上天天来，只是一大早就离开了。”
“诶？这几日我睡得很沉，并不知道皇上来了。”
宛儿突然想起前几日突然就不再做噩梦了，是这缘故吗？只是她睡得也并不算早，康熙是何时来的？
“皇上特地嘱咐不要叫醒你，所以这几日都是我伺候皇上更衣的。”青蕊勾起床帐，“今天是初一，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大年初一，所有嫔妃要先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皇后带着诸位妃嫔去慈宁宫、慈仁宫两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跪安拜年。
“皇后娘娘也不知怎么了。”
一想起皇后，宛儿心情不由低沉了几分。
“对了姑姑，侍镜如何了？可是大好了？”
宛儿又问道。
青蕊唤进在外面等候的抱月，让抱月给宛儿梳洗打扮。
“宛儿，你且放心吧。侍镜已经大好了。”
等宛儿到坤宁宫东暖阁时，莺莺燕燕已然到齐了。
张氏看到宛儿时胸闷气塞，一张俏脸拧成一团，对着端嫔道：“姐姐，你瞧瞧她，也不知金贵个什么劲。”
端嫔并不理睬张氏，只是和敬嫔闲聊起来。
昔日，她还未晋封端嫔之时，她和张氏同居景阳宫后殿，两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如今她居于景阳宫主殿，张氏更是处处讨好她。张氏于她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她也懒得理她。
“宛儿，你可来了，今日怎么晚了？”
塔娜总是第一个迎上来。
“你虽说有孕了，但来得是不是也太晚了些？”
宜嫔那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瞧见宛儿时讥讽道。
“妹妹，到底是头一胎，慎重点也是应该的。”
惠嫔笑道。
“是啊，当年我还第一胎时，可不是小心又小心。”
荣嫔搭话道。
往日宜嫔、荣嫔和惠嫔三人处的不错，宜嫔怎么也不明白这荣嫔和惠嫔怎么替那个包衣奴才说话。
贵妃一个人坐在上位，眼睛看着宛儿的腹部，若有所思。昨天她在坤宁宫里的线人回报，皇后怕是挨不过这个冬天了。既然是在她承乾宫承的宠，这孩子自然也归承乾宫了。
还没有等到皇后，太皇太后的懿旨就来了。
“皇后身子不适，就由贵妃代劳，率领诸位妃嫔往慈宁、慈仁二宫请安。”
由贵妃领着一众妃嫔去慈宁、慈仁二宫请安。
末了，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宛儿正欲回永和宫，便遇见了知秋。
“宛小主，可让奴才找着你了。”
知秋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知秋，你这是？”
宛儿身后的红蓼上前扶了知秋一把。
“宛小主，娘娘有请。”
知秋的眼眶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宛儿心下一沉，看知秋这模样，又想起之前太皇太后的懿旨，难不成皇后娘娘真的不好了？她不由得抓住知秋的手：“皇后娘娘可还好。”
“娘娘她……”
泪水盈满眼眶，知秋无声哭起来。
等宛儿赶到坤宁宫，康熙早就在那里了，御医正在为皇后诊脉：“皇后娘娘有病胸胁支满，妨于食，病至则先闻腥臊臭，出清液，先唾血，四肢清，目眩，时时前后血。胸隔饱闷气，肺主气，其臭腥，肝主血，其臭臊，肺气不能平肝，则肝肺俱逆于上，浊气不降，清气不升，故闻腥臊而吐清液也。口中唾血，血不归经也。四肢清冷，气不能周也。头目眩运，失血多而气随血去也。血气既乱，故于前阴后阴，血不时见，而月信反无期矣。眼下脉象虚浮，只怕是……”
御医已然跪在了地上，那一把老骨头抖个不平。
康熙沉默了半晌，虽然早已知道东珠病入膏肓，但听到之时仍然茫然不知所措。
宛儿默默走上去，握住康熙的手。
十指相扣，无声安慰。
“起来吧。”
康熙徒然叹息一声。
“皇上……”
虚弱不可闻的声音从床帐中传来。
“东珠。”
康熙松开宛儿的手，上前拥住东珠。
“皇上，这几日是我最开心的时光了。”皇后一字一句吃力道，勾起一抹苍白的笑，“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东珠，莫要胡说。”康熙拥紧怀里气若游丝的人，一脸戚容，“以后的大好日子还长着呢。”
“咳咳……咳咳……”
皇后手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因为缺氧而变得通红，猛然间变得煞白如纸。
“东珠！”
康熙看东珠嘴角隐隐有血色担忧道，撑开东珠紧握的手一看，手里果然满是血。
“宛儿？”
东珠昂起头，眼睛望来望去，寻找着宛儿的身影。
“奴才在。”
宛儿走到皇后跟前。
皇后抬起手，宛儿赶忙握住皇后那冰凉的手。
“可惜看不见宛儿生产的那一日了。”
皇后颤抖着手，将手放到了宛儿的腹部上。
看到形容枯槁的皇后，宛儿鼻子一酸，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若是个小皇子，一定像皇上那般的英俊潇洒，若是个小公主，一定像宛儿是个大美人。”
皇后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一对金童玉女冲着她咯咯笑。
“娘娘……”
宛儿心中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宛儿，莫要哭。”皇后抓住宛儿的手，覆到了皇上的手上，“答应我，照顾好皇上。”
宛儿泪泣不成声只能连连点头。
宫女太监们哭成一团，气氛沉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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