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正在批阅奏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喜动眉宇。
皇上的心情似乎不错。
在一旁伺候的梁九功想着昨日皇上又去了永和宫，除了宛小主，谁还能让皇上的心情如此反反复复。
突然原本含笑的康熙收敛笑意，眉头一皱，将手中的奏折扔了出去，忿忿道：“天子脚下，竟然有这等混账事。”
“皇上息怒。”
一旁正在研磨的梁九功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道。
“息怒？这让朕怎么息怒？”康熙面色阴沉道，“这徐日升是何人？竟如此胆大妄为。”
康熙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徐日升是什么人物。
徐日升？去见奏折的梁九功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洋人模样。徐日升不仅娶了一位夫人，还纳了七八房小妾。
这徐日升并不是汉人，也不是满人，而是来自葡萄牙的传教士，在同为传教士、同时也是康熙皇帝宫廷教师的南怀仁的推荐下以精通音乐来京供职钦天监，襄助治理历法，兼任宫廷音乐教师。
“万岁爷，这徐日升徐大人，奴才倒是有些印象。”梁九功将奏折放在了御案上，“这徐大人是南怀仁南大人引荐的，在康熙十二年供职钦天监，兼任宫廷音乐教师。徐大人既然是南大人引荐的，想必不是如此无耻之人罢。”
听梁九功这么一说，康熙的怒气便消了几分。
南怀仁乃是比利时人，天主教耶稣会教士。南怀仁擅长机械制造，善历法，精数学，懂兵器，会造炮，是康熙的启蒙老师，更是在康熙十五年修复了火炮，在对战吴三桂上立下了大功。康熙对南怀仁这位老师也是极为信任和尊崇的。
康熙再一看奏折，忽然就笑了起来。
“万岁爷？”
梁九功不明所以，皇上怎么还笑了？
“参了徐日升一本的乃是伊里布，这老家伙大都是夸大其词罢了，当不得真。”
伊里布乃是三朝元老，为人迂腐固执，最不喜洋人，当日对他重用南怀仁就颇有微词。
“不过虽是夸大其词，但未必就是捕风捉影啊。”
康熙笑道。
“万岁爷英明，这徐大人确实深谙此道。就奴才所知，徐大人进京以后不仅娶了一位夫人，还纳了七八房小妾，听说个个貌美如花。”
梁九功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来历不明的洋人怎么就能仕途一番顺畅，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快意人生呢？
“哦？你去把徐日升叫来。”
康熙突然对徐日升产生了一抹兴趣，想要了解一下这个葡萄牙人。康熙身边的传教士很多，他最熟悉和尊敬的是南怀仁，南怀仁清心寡欲，高风亮节，他以为所有的传教士都是这般的不近女色。坐拥三妻四妾的传教士他还可是头一次听说。
“嗻。”
梁九功退下了。
一炷香之后，梁九功带着徐日升前来觐见。
“徐日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金发男子给康熙请安。
“爱卿，起来吧。”
康熙细细打量这位操着一口古怪口音的西洋人，这徐日升和别的西洋人很是相似，身材高大，也是将一头金发辫了起来，五官也与中原人不同。
“多谢陛下。”
徐日升站了起来。
“如果朕记得不错的话，爱卿入朝为官已经有四五年了吧，可还习惯？”
“多谢陛下记挂，臣一切都好。”
徐日升操着一口古怪的口音。
“朕听说你已经成亲了？”
“是的，陛下，臣在三年前就已经成亲了，儿女双全。”
“本朝的女子和葡萄牙的女子有什么不同吗？”
“陛下，这里的女子更加温柔娴淑，如同水一般。”
“如同水一般？”
“是的，陛下。”
徐日升露出一抹笑容。
“那葡萄牙的女子是什么？”
康熙乐不可支地问道。
“葡萄牙的女子就像烈火，一靠近就要被灼烧。”
徐日升一本正经道。
“烈火？”康熙大笑起来，“猛如凶兽？”
康熙突然用英文说道，让徐日升大吃一惊。
“陛下还懂英文？”
“朕曾经和南爱卿学过几个英文单词，现在仍铭记于心。”
“陛下聪慧。”
“对了，爱卿，朕听说你除了一位夫人之外，还有七八房小妾？”
“是的，陛下。”
“有人上奏折参了你一本，说你强抢民女。”
徐日升一听这话立马凛了神色，解释道：“陛下，这纯粹是胡言乱语。臣确是纳了不少小妾，但一个个都是两情相悦，何来强抢民女之说？还望陛下明鉴。”
“哦？”康熙眼中透露出几分笑意，“两情相悦？爱卿作为一个洋人，魅力竟如此大？”
“皇上，一开始确实有所不便，臣所到之处皆是他人怪异的眼光，仿佛臣是什么珍惜动物一样。不过时间长了，人们也就明白在不同的外表下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徐日升缓缓道来。
“听闻爱卿精通音律？”
这个徐日升倒是有一些意思，康熙狭长的眸子里透出几分笑意。
“陛下，请看。”
徐日升往后退了几步向门口招了招手，外面等候的四个太监见状就将一个与御案差不多的木制品抬了上来。
“爱卿，这是何物？”
康熙看着这宽大形状怪异的东西问道。
“回陛下，这是Clavichord。”
徐日升答道。
“Clavichord？”
康熙重复道。
“是的，陛下，Clavichord是一种琴，击弦琴，在臣的家乡是一种非常受欢迎的乐器。”
“lavichord？击弦琴？”康熙从御座上起身，绕着击弦琴走了一圈，饶有趣味地问道，“爱卿，这击弦琴要如何弹奏？”
“陛下，臣这就为您弹奏。”
说罢，徐日升来到钢琴面前弹了起来。
这钢琴声音清脆纤细而不失力度，纯粹却又极为丰富，叮叮咚咚如泉水一般划过，音色特别。
一曲奏罢，康熙龙心大悦道：“好。”
“多谢陛下夸奖。”
徐日升虽在南怀仁的帮助下得以入朝为官，但苦无面圣的机会。今日梁九功传来宣召时，他就打算孤注一掷，若是这一次再打动不了皇帝，他就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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