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平儿姑娘你可是……”
你可是那片红叶的主人？曹寅张开却怎么也问不出口。若是她是这红叶的主人，他又该怎么解释那枚红叶最后到了皇上手里。如果不是她，未免太唐突了。
“大人，何事？有话不妨直说。”
平儿噙着笑问道。
“前些日子偶得一句诗，想请平儿姑娘鉴赏。”
曹寅心生一计，想着若是那位红叶女子，定然能够读懂他的诗。
“诶？大人请讲。”
平儿粉面含羞别过头不去看曹寅。
“纵横捭阖人间世，只此能消万古情。平儿姑娘觉得如何？”
“纵横捭阖人间世，只此能消万古情。”平儿望着曹寅，突生一股勇气道，“乍别冷如冰，动念热如火。三百六十病，唯有相思苦①。”
“说得好，说得好啊。三百六十病，唯有相思苦。”
刚出来的康熙就听到了平儿的这句话，若有感触。
“叩见皇上。”
“奴婢给皇上请安。”
“你们两人都起来吧。”
康熙抬手让两人起来，他将视线放到曹寅身旁低着头微微颤抖的女人。能够说出“三百六十病，唯有相思苦”这样的话可以说是相当大胆的了。
皇上听见了。
顾平儿面色煞白，如坠冰窖，微微颤抖。
这会是宛儿吗？
康熙细细打量眼前的宫女，宛妹妹的音容相貌牢牢刻印在他的心里，眼前的女子没有半分宛妹妹的影子。
康熙拿出那一片枫叶问道：“这枫叶可是出自你手？”
顾平儿闻言抬起头来望向皇上手中的枫叶，那枫叶上依稀可见墨迹。
皇上怎么会这般问她？顾平儿不敢私窥圣颜，只能微微侧过身去斜视着曹大人，只见曹大人也是怔怔地望着皇上那一枚红叶。
似乎注意到顾平儿的视线，曹寅将视线转过来，两人相对，顾平儿在曹寅的眼中见到了担忧和一丝希冀。
顾平儿此时此刻竟意外冷静下来，想要将乱成一团的事情理清楚。为什么曹大人要她鉴赏诗句？曹大人又怎知她读过几年书，略懂文采。皇上又为什么直问那枫叶是否出自她手。而那枚枫叶上为何又题有字？
顾平儿灵光一闪，想起以前的那一个传闻来。听说宫里头经常有人在金水河上捡到枫叶，奇的是这枫叶上还题着字，写着一首小诗。
难不成？
顾平儿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又飞快跳动起来，她偷偷抬眼，皇上面无表情，幽深的瞳孔中隐隐闪烁着。
难不成皇上是在找这枚红叶的主人？
顾平儿想起未进宫时阿玛的耳提面命，又瞧了一眼身旁的曹大人。
她决定抓住机会赌一把。
“皇上，这红叶确实出自奴婢之手，请皇上恕罪。”
顾平儿跪在地上冷静道。
啊，果然如此？康熙眼神一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原来真的不是宛妹妹，怎么可能会是宛妹妹。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皇上眼神一冷道。
皇上不是再找红叶的主人吗？难不成是她失算了？
“皇上，奴婢写着枫叶无非是排解愁情，并无与宫外私信之意，还请皇上明察。”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平儿的心，让她喘不过气来。膝盖处传来阵阵疼痛，额头上一滴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最后隐入脖颈。
“此女所言不假，请皇上开恩。”
曹寅也跪下替顾平儿求情。
曹大人，顾平儿眼中泪光闪烁，她没有想到曹大人会为她求情。她想着即便就是死去也值了。
康熙看着跪着的一对璧人，男才女貌甚是般配，心中白白生出一股惆怅：“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奴婢是长春宫的。”
平儿低声答到，声音有一丝沙哑。
“长春宫……那不是……”
那不是东珠的丫头吗？这么多女人之中，唯独对东珠，他亏欠太多了。为了这一件小事处罚这个宫女，是不是太驳东珠的面子了？东珠现在统摄六宫，该给的尊重自然是要给的。
“子清，你还记得昔日唐宫的那个红叶题诗的传说吗？”
康熙突然开口问道。
曹寅一顿答道：“红叶题诗发生在唐僖宗年间宫女韩翠苹和才子于佑之间的故事。”
“那你可还记得那一首红叶上题着的诗？”
康熙又问道。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②。”
曹寅心中一跳但还是答道。才子于佑御沟的流水中捡到这一枚红叶，红叶上那一首幽怨伤感让他难以释怀，自此开始思慕那个宫里落寞的写诗女子，尽管她的身影是虚幻飘渺的。曹寅苦笑一声，他又何尝不是呢？魂牵梦萦地想着那一道虚无缥缈的幻影。
“是啊。”康熙感叹一声，“于佑在枫叶上回题——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子清你认为是寄与谁？”
“想来并非想要寄予他人，只是排解心中的愁情罢了。”
红叶题诗不过是一个传说罢了，哪里有这么多才子佳人终成眷侣的故事。
“排解愁情？”康熙把玩着手中的枫叶，“这位姑娘是韩翠苹，谁会是于佑呢？”
顾平儿自然也是知道红叶题诗的传说，对韩翠苹于佑两人的浪漫传说也极为羡慕。顾平儿听着皇上和曹大人的谈话，羞的心跳耳热，又怕起来。
皇上也是要成就一番红叶题诗的情缘吗？
“皇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曹寅自然知道皇上的用意。他转过头看着旁边的面若桃花的平儿，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佳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子清，你来当一回于佑如何？”
康熙笑着问道。
“多谢皇上。”
曹寅低头谢恩。
“不过她是长春宫的宫女，还得问过她的主子才行。”康熙拍了拍曹寅的肩膀，“若是东珠不同意，朕也没有法子。”
“多谢皇上。”
便是顾平儿也没有料想到这样的结局，她抱着要为家族争光的念头打算试一试成为皇帝的女人，可没有想到可以成为倾慕已久的曹大人的人。
唯一的问题是她并非是那枚红叶的主人。
①出自冯梦龙《醒世恒言》
②出自唐·韩氏《题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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