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拨通之前他还在想五百万和亲儿子对于他来说哪个更重要一点，现在他觉得这个爹也没必要再要了。
“是他儿子啊，你拿我手机打的他都不信，估计他是不想给钱装傻呢，要不你们把我俩放了吧”
他开始跟绑匪商量起能不能放人，见绑匪没同意他甚至询问起能不能分期付款。
嗡——嗡——
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了起来。
看完手机号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安爸爸回拨了过来。
高个男在示意安子晧闭嘴后按下了免提键，这次安爸爸的声音变得急躁了起来。
“你们真的绑架了我儿子？”
“刚才跟你说了，你还不信……准备五百万赎你儿子和这个小姑娘”
这两个人显然是第一次作案的新手，勒索起来很心虚，一点大佬的气势都没有。
“我要先听一下他的声音，确保他现在没事”
矮个男提着安子晧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手机放到他面前后叫他对着话筒说两句话。
“你赶紧凑钱赎我，我同学林浅秋也被他们绑过来了”
若不是为了林浅秋，他就是被撕票了都不会低声下气求这个爹的。
“这回听到了吧，两天之内五百万，别报警，不然马上撕票”
高个男一脸凶狠的样子，对话筒讲着那句警匪片里耳熟能详的台词。可林浅秋却从他一直不安的双脚里看出了紧张。
“好，我尽快，你们……对他们俩好点”
说完要求后演技耗尽的绑匪，匆忙挂断了电话。
门在被重重关上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他们没经验，用的是你的手机，警察一定位就能找到咱们俩”
林浅秋从这三个绑匪一路毫无反侦查能力的业余行为中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往火堆里填了几块木头后，她向他打听起父亲的情况来，“你爸做的什么生意，两天能凑出五百万来”
“你以前不是问过吗？问我家里有没有矿”
“煤老板？”
看来他是不知道家里有矿是句网络流行语，倒是让自己歪打正着的给蒙对了。
“那是以前，后来再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了，他都答应下来了，应该就能凑的出吧”
父亲的具体业务他也没有问过，只知道他很有钱，有钱到什么事都打发别人替他做，连承担做父亲的责任这件事都要用钱来解决。
林浅秋觉得也没什么可再问的了，干巴巴的坐着又冷又无聊，就捡了根木棍，不停得扒拉着火堆。
燃烧后的灰烬在她的拨弄下飞得到处都是，呛人的烟火气熏得她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流。
“可以陪我聊会天吗？”
安子晧像是在恳求一样问着她，每个字都如履薄冰。
她也知道眼巴巴的等着劫匪放人比坐牢还难熬。坐牢尚且有个确切的释放日期，这三个菜鸟绑匪会不会拿他们俩的命来练胆还不好说。
找点事情做，会让时间好打发许多，可也实在想不出能跟安子晧聊些什么。
“咱们俩有什么共同话题吗？”
从来都没有过，以前有的那些也是自己强行创造出来的而已。
“什么都可以，言情小说，少女漫画，日系推理，面膜，护肤品，这些你感兴趣的”
“呵，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林浅秋觉得这个画面好讽刺，像在看当初那傻子一样的自己。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绘本里那些小白兔和长颈鹿的治愈故事。
能不能活着回家还成问题，她可能没兴趣听这些哄人睡觉童话。
“你不是问过我妈么？我给你讲关于她的事”
安子晧的表情变得凝重，像是在提起一件很沉重的回忆。
“我妈是我爸害死的”
开头的第一句就语出惊人，短短的几个字让林浅秋的脑洞大开。
她把刑法课里学过的那些案例都套用了起来。
家暴？
误杀？
见死不救？
“我小时候亲眼看着我妈跳楼”
第二句话同样让她震惊，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跳楼，这得受多大的打击，人间地狱啊……
他看着天花板，自顾自的讲着故事。
“我小时候，他们俩每天都在吵，一吵架就开始砸东西，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
她听到这里可怜起自己来了。她的父母就不吵架，从来不吵，意见不和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她都无从知晓两人矛盾的起因，每天也是战战兢兢的活着。
“有一天，我不记得因为什么了，他们俩吵得好凶，然后……”
他忽然有点哽咽，停顿了半晌，才又继续说下去。
“然后她站在阳台说要跳下去，我那时候好怕，我就不停地跟她说道歉，说我错了，让她不要跳，但是我爸，他没有拦着，他就站在那里，还在跟她吵”
那个噩梦最近不停地在折磨着他，梦境里的人有时候是妈妈有时候是林浅秋。
“她就那样跳下去了……”
故事终于讲完了，他像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一样，呆呆傻傻的看着头顶。
林浅秋的心揪了一下，怪不得他嘴巴那么毒，心里果然很苦，这是明显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吧。
“你怎么最近才反应这么大？”
“我妈跳楼后，我大病了一场，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前段时间发烧才想起来”
她不来医院后的那几天，发烧的时候他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后来那些梦的碎片居然能拼凑到一起，找回他儿时强行删除的回忆。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爸爸当自己是空气，一年都不回几次家，原来他是心里有鬼，害怕过往被他给想起来。
“我爸他是个垃圾，我还真是像他”
他笑着摇了摇头，原来自己变成了最讨厌的人的样子——用伤人的话把人推向深渊。
“别说了”
林浅秋听得有些难受，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
安子晧的前十六年好像生活在被爱遗忘的深渊里一样，没有一丝光亮，只是听着她都快要窒息了。
“我……不是要你可怜我，可不说出来心里好堵”
他刚要坐起来，忽然，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
“烟灰进我眼睛里了”
还好她一直在扒拉着火堆，完美的掩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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