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哭够了没有啊。”耳边传来一阵牢骚抱怨，声音有点熟悉。
耳边？是的，确实是耳边。我睁开迷离的双眼，扭头看身边。居然是小凯。我的对手居然是他。我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也忘记了继续哭。
“我的对手是你？”我问。
“当然是我啊。不然我从北京来这里干嘛。”小凯絮絮叨叨地说：“我也是哭着喊着不来，然而还是来了。不同的是，屁股到现在还疼......老爸揍的。”
“你爸打你吗？”我翻身爬起来。貌似我老爸没怎么打过我。小凯愤愤然：“当然打。我喜欢打篮球，他偏要我打羽毛球。我不听他就打，我打不好他也打。哥们，你赶紧起来吧。”小凯一副成熟的样子，淳淳教导我：“我已经觉悟了，你面对生活的态度就是，你哭完还得面对，只不过屁股会有点疼。”
吴剑书老师已经虎着脸走上场地来：“林昊，你是不是也打算和小凯一样哭完面对生活？”
唉，在大人面前小学生果然是弱势群体，我看着吴老师的脸色感觉后臀有点紧张，所以我赶紧爬了起来。
“我赢了要给我奖学金！”我抹了抹自己的鼻涕和眼泪说。这是我唯一能附加的筹码了。吴老师“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我看到他走出场地的时候步子有点飘逸，肩膀还抖了两下。
“王昊，记住我的名字叫姬龙凯。”小凯信心十足地喊错了我的名字。
“我见林昊！”我咬牙切齿：“看来我上次打的你不够怀疑人生。”后来我知道，当时小凯是故意喊错我的名字的。他当时是想让我不太悲伤。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好吧，林昊。”小凯瞪了瞪自己的大眼睛，显得很无辜且有点萌：“你可得好好打。你的队友们肯定不希望你输。”
他摆弄着手中的球，似乎在等着我答复。
“我当然......草，你特么偷袭。”我大怒。小凯突然发了个平快球偷袭我的后场，招呼也没打。我勉强回了个侧身拉后场，角度也不很好，既不是反手大角也不是中路，而是最容易被杀的半场偏中位置。小凯一个漂亮的跳杀把球杀死。
“嘻嘻，裁判示意比赛开始了呀。”小凯弹了弹球拍上的线，线发出悦耳的叮叮声。
“1:0。”裁判不带情绪波动的声音传来。
“昊子加油。”阿曾在旁边加油。小凯冲我一咧嘴：“喂，呆头鹅，你叫老鼠啊。”
“你才老鼠，你们全家都.......我靠......”我慌里慌张接了小凯偷袭的第二个球，是一个短球。我匆忙挑了一板，小凯杀了个直线到我的正手。我回挑反手后，小凯劈杀了一个刁钻的斜线再得一分。
“喂，你这样打可对不起你去世的那位队友。”小凯评价。他提到刚去世的李思羽我更加火了，注意力开始集中起来，也顾不上去想小凯为什么会知道李思羽的名字。
事实上，姬云龙这种世界最顶尖的教练带队，不可能在开赛前不去了解对手的情况。小凯在那天打篮球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对手十有八九是我了。
场边传来给小凯加油鼓掌的声音。我们这边的几个人，心情都比较低落，再加上我比分落后，没人给我加油。
“林昊，打起精神来。”林阳哥在旁边冲我喊。很少见地，他没喊我小昊。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举拍，认真看着发第三个球的小凯。
这局球，不能输。刚输球的陆远原不希望我输，没有上场的队友不希望我输，刚去世的李思羽一定也不希望我输。
这局球，关系到士气。
也关系到友情。
最关键的，这局球，还关系到，钱。春芽奖学金，五百元啊。想啥呢。人民币啊，五百元啊。
然后我又输球了。怎么输的我都记不清了，好像是直接没接住球。当时，光顾想钱了。
林阳颓然地叹气摇头，神情颇有点孺子不可教也的味道。一向淡定的于方方也捂着了脸。吴剑书老师张了张嘴，想说话没说出来。
“3:0。”裁判不带波动的声音又传来，带着点播音员的味道。真难听。
“小昊，你输了这场球，李思羽和杨斌都会非常难过。”林阳第一次，在比赛的时候，站到了场地上，站到了我的面前，盯着我认真地说。
我心中一震。
是啊，我的离开的那些伙伴，都特别想赢这场比赛。我是他们坚定相信着的人。
还有这些陪伴在我身边的伙伴，他们也很想赢这场比赛吧。我环顾周围，看到了一群人的眼睛。陆远原的、阿曾的、小溪的、于方方的、吴老师的......
我看到了一双双热切而盼望、焦虑而忐忑的眼神，看着我。
这局球，我真的要赢。不然，我晚饭都吃不香。
嗯，就算，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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