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钟山出来最难走的一段路牧焱已经在马车上面颠簸过去了。天地水平，虽然能够看到远处似乎有山峦叠嶂，却是一条笔直的道路策马扬鞭。
一直从正午时分跑到了黄昏临近，牧焱却是在一片杨树林旁停下了脚步。
不是他不想要彻夜赶路，而是前方出现的那错综复杂的、在残阳下沁着血色的石头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一水之隔，这边的水岸升值还长着些许的绿草，河对岸却是出了光秃秃的土石，什么都没有了。
不远处的那些看起来形成了一座城镇的石头山，就是传说中的魔鬼城了。
儿时所好奇的、想要去冒险的地方，现在反而让他畏惧。
随着阳光从岩石的顶端一点一点往下沉如阴影，圆月已经从魔鬼城的那一侧冉冉升起。带着寒意的风吹来，随之一起到来的是隐隐约约的呜呜声。
原本还杵在河边吃着难得嫩草的小马这会儿也抖着耳朵凑到了牧焱身旁，竟是曲着腿趴下，大脑袋压到了牧焱的大腿上。
“你也是觉得有些害怕了吗？”牧焱手中抓着一把干草，以那棱角帮小马刷洗着身上，“所以我们今晚一定要呆在一起呀，争取明天太阳一出来我们就出发穿越魔鬼城。”
夜色渐浓，将天空中那盏明月衬得如同明灯，可那魔鬼城却并没有被月光照亮，反而显得更加的诡异阴森。一浪一浪的声音从岩石间翻滚而来，似哀怨叹息，似狰狞怪笑，似鬼哭狼嚎。
水汽自河面开始浮现，逐渐荡漾开来，将周围的一切都逐渐笼罩在了朦胧的雾气之中。
原本合着眼睛休息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与之一起睁开眼睛的是上一刻还在轻声打呼噜的小马，它立刻就将自己的脑袋抬了起来，和牧焱一起望向了两人来的那个方向。
在呼啸的悲嚎声中，逐渐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随着声音的逐渐变大、变近，黑色的影子也开始在浓雾中出现。
可让牧焱有些心寒的是，那脚步声，透露着一丝虚浮的味道。
“这里竟然还有别人？”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破开浓雾，摇曳的火光照亮了一个长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以及他身后出现的人，一个中年妇女。
随之更多的黑影走了出来。
中年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诧异，“小兄弟，一个人在这里，是很危险的呀。”
对方这随意地上前一步让已经站起来的牧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他强行稳着自己的声音道，“你们不也是这个时候在这里吗？”
“因为我们赶着过河，这样才能够减少危险。”
“为什么要过河？”牧焱表示不解，“那边不是靠近魔鬼城了吗？难道不是更危险吗？”
“第一次走这条路也敢一个人在这里过夜，太胆大了。”中年妇女脸上满是担忧，“虽然魔鬼城听起来很可怕，可实际上却是相对这边更加安全的。因为魔鬼城之外的地方，夜晚会有狼出没的。我们走商，最怕的便是碰见狼了，因为就算我们成功跑掉，货物也会被狼翻乱，皮毛更是有可能被咬破撕碎。”
“狼是不敢过河的，所以只要不进入魔鬼城，就是安全的。”妇人出言邀请，“孩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过河？这样可能会安全一些。”
说话间，两人一起走商的同伴已经开始驱赶着驮着货物的马匹过河了。牧焱皱着眉头，手下在小马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安抚着它有些躁动的情绪，却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面前似乎是领队的中年夫妇似乎很是开心牧焱能够加入，二人在等着牧焱过了河之后，才做了断后。
似乎也是在印证他们的说辞是正确的，牧焱切切实实听到身后传来了狼嚎。
河的这一侧雾气明显变重，等到牧焱跟着中年夫妇一起抵达商队驻扎的位置的时候，先行抵达的人已经升起了篝火。
这个位置已经距离魔鬼城很近了，雾气之后的岩石看起来当真就是如同恶魔的古堡，在这魔鬼城入口的位置，风声已经彻底化作了亡灵的哀嚎，它们不断地从地里、泥墙里窜出来一样，带着尖厉的啸叫声穿梭在城堡狭窄的街巷间，偶尔他们的身后蹿过，夹带着的冷意是篝火都没有办法抵消的。
人们裹紧了自己的衣服靠在一起围在篝火边上取暖，等待着以篝火上烘烤的食物果腹。
牧焱身上的衣服相对淡薄，却是仍然拒绝了商队的好意，与小马依偎在了篝火照亮的范围的边缘。只是那夜晚的寒意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么硬抗的，他不得不在自己面前再升起一小堆篝火。
“其实你可以跟我们一起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手臂上搭着一条毯子，手中端着一碗热汤，“我们对你没有恶意的。”
“谢谢。”牧焱接过毯子，然后将木碗放在了自己身旁，“只是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妇女摇头，“只是你这样让我想起了我家小子，他差不多也就是你这么大。”
见他没有要喝汤的意思，也不逼他，只是道了一句“羊肉汤冷了就不膻了，乘热喝吧”变回到了中年男人那边去。
牧焱看着那帮人已经开始大口吃着热气腾腾地烤肉、喝着热呼呼地汤水，可他心中总是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小马伸出头在汤上闻了一下，很是嫌弃地刺了一口气，直接用鼻子将那碗汤怼翻在地。
本来就浓郁的香味，却是由于汤水的洒落，变得更加浓郁了，诱人的味道疯狂刺激着他的鼻子，让他心中逐渐浮现出了要去找他们再要一碗汤的冲动。
可就在他拿起碗站起来的瞬间，却是感觉胸前突然传来一阵灼热，刺痛得他差点儿松手。
牧焱的手按在拿出，那里是他存放酸与红羽的地方。
“不要相信眼睛见到的一切。”
酸与曾经说过的话让牧焱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他看了一眼篝火那边，却是重新坐下。
这会儿，似乎那香味没有那般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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