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由像冬虫一样伏着不动，只是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没有听从王叔的话逃向西南，家业都在这呢！
自家几代人的耕耘，怎么可能说抢就抢。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重要的是保住柳家的血脉。
杀害王叔的人走后，柳子由拉着柳立道，快速地穿过草地，来到了后院的围墙之下。他知道这里的围墙下有个洞，柳立道经常从洞中钻进钻出。
他塞给柳立道一个包裹，叮嘱他说：
“这里面有些钱，姑获刀也在里面。你知道姑获刀是做什么用的。
“你弟弟在城南的别宅，不知道那里情况怎么样，那地方不引人注目，也许没事。如果你能找到他最好，也有个照应。”
柳子由想了想，又说：“现在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大可忘掉祖训。姑获刀，能不用就不用吧。”
柳子由脑中一团乱，还有很多话想告诉儿子，却不知从和说起。他最后把柳立道一推：
“快走！”
柳立道抱着包裹，呆呆地望着柳子由，怯怯地叫道：“爹？”
“我不走，也走不了，后门也被围了，我出去肯定被抓。我要留在家里，和他们谈谈，看如果把家产和宅子全给他们，能不能换回家里人的命。你是小孩，他们可能不会注意。”
柳子由又推了他一把，“走！”
后院门口围墙上出现了火光，还有人嘈杂的声音和零星的枪声。他们说的话柳立道听不懂，很害怕。
王叔说他们是鬼，但是柳立道跟着父亲驱鬼，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鬼。
是不是柳家驱鬼太多，被鬼报复了？
柳立道正胡思乱想。柳子由按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怒吼：
“走啊——”
柳立道把包裹甩在背上，从狗洞钻了出去，跪在围墙这边，想让父亲等一下，他把狗洞扩大点，这样父亲也可以钻过来。
他只看到父亲长褂的下摆从洞口闪过，枪声变得密集起来，很多条腿追着父亲的方向。
柳立道站起身抹眼泪，突然听到脚步声和那种听不懂的话朝他这边过来了。他朝着黑暗安静的地方奔跑起来。
明明是夜晚，城里却四处火光，和正月放烟火时一样热闹。人人都在奔跑，不是在逃，就是在追。
离开了父亲，柳立道奔跑在青石板街道上，飞速地思考。他没有去城南，专挑小胡同钻。
现在去找柳志孝太危险了，而且他都快记不得那个一年只见一次面的弟弟长什么样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命。
天终于亮了，柳立道跑了一夜，已经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也是乱糟糟的一团。
柳立道观察了一会儿，那些拿着长枪的鬼似乎不在意他这种小孩。
他蹲在地上抓了一把灰抹在脸上，把包裹贴身揣在怀里，混在人群之中出了城。
出城后，柳立道心情放松了下来。晚上睡在破庙之中，白天就去地里偷点没长成的萝卜白菜吃。
父亲给的包裹他已经检查过了。
姑获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父亲曾说，这是家里最宝贵的东西。他把姑获刀贴身放好，金银都埋在了破庙的土墙下面。
时间长了，似乎城里平静了。柳立道想进城看看家里的情况。他走到城门口，在对面的面摊上要了一碗面，观察情况。
城门口有很多士兵把守，有人，也有鬼。这时候柳立道已经知道那种鬼实际上也是人，不怕他们柳家的灵力。
每个人都要被搜身，很多人莫名其妙地被抓走，一人被发现身上有武器当场被打死了，过了一会儿才被拖走。
柳立道嘴里含着面，看着那人的血和地上的尘土混在一起，苍蝇停在了血上，又飞到面馆。他胃里一阵翻腾，丢下面钱走掉了，找零都忘记拿。
柳立道回到破庙，靠在稻草上想办法。
破庙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两个人出现在门口。二十多岁，两人都很瘦，歪歪斜斜地站着。
柳立道镇定地看着他们，这段时间也有些人来破庙，有些看到有人直接就走掉了，有些住一晚上才走，但都和他相安无事。
这两人似乎是后者，他们一左一右地在柳立道身边坐下了，笑嘻嘻地望着他。
“小兄弟，你是大户人家落难的吧？”
右边的洪三看着柳立道鼓鼓的脸庞，细皮嫩肉的样子问到。
柳立道没吭声，他觉得这两人有些眼熟。
左边的李根说：“小兄弟好大的手笔，面钱直接两个银元，找头都不要。”
柳立道认出这两人是刚才蹲在面摊边的，微微蹙眉，看来是自己付钱的时候没注意，拿错了。
“一看小兄弟就是豪爽之人，我们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借我们点钱花，怎么样？”
“那钱是我在一个死人身上摸来的，没有了。”
柳立道慢慢地换了个姿势，把小腿盘起来，以便可以立即起身。
李根和洪三笑起来，像一群鸭子跑了过去，声音很难听。
“这位小兄弟还会说笑话。”李根笑着说。
洪三收住了笑容：
“他不是在说笑话，他是在指点我们。我们也去找个死人摸一摸吧。”
“我们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的。”
“这位小兄弟长得这么俊，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会帮我们的。”
柳立道看似天真的笑了笑：
“你们说话真有意思，是听戏听多了吧。”话音刚落，他从地上一弹而起，朝庙门口跑去。
洪三一个箭步冲过来，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柳立道下巴磕在地上，牙齿咬到自己，嘴里一阵腥甜。
他扭动着踢开洪三，爬了起来。
李根也跑了过来，顺着墙根堵住门口，与洪三形成夹击。
“我不想杀你们。”
柳立道的话引来李根和洪三的一阵哄笑。
柳立道抽出了姑获刀。
李根和洪三脸上变色。
“那刀柄上，是宝石吧？”李根咽了咽口水。
柳立道叹气，他们眼里只有宝石，却没有看到刀刃。
柳立道反手拿刀，朝着门口的李根奔过去，用出驱鬼时的身法，一刀划在李根骨头突出的胸脯上，从他的腋下钻过，一脚踢在李根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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