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默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构思材料。何湘进来了。
“陈股长，你要的事迹材料我写了一下，实在不会写，你就多费点心思。”
何湘说着就把一张纸放在桌子，随后把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子也放在陈默的办公桌上，转身就跑了。
陈默拿起何湘写的东西一看，就一页纸，简单罗列了一些个人的荣誉，全是陈默在连队了解到的情况，没有什么新意。
陈默把袋子打开，再打开报纸，看到的是一条软包装的中华烟。
陈默马上打电话到勤务连，把何湘训斥了顿。然后让连队的通信员来办公室把烟拿走。
随后，陈默给A师后勤部值班室打电话，寻问是否有一批司务长的账本在师机关组织展评。
得到的答复是，确有其事。
陈默把何湘的这些事迹系统地梳理一番，他觉得何湘在C团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司务长，可是要宣扬典型，全师作报告，他的事迹还有些单薄，说服力不强，没有特别过硬的、特别感人的事。
于是，他给主任刘天来打电话，报告了自己的想法。
刘天来在电话里说：“选择何湘，是团长、政委与后勤处长商量确定的，并不是政治处的意见。最终何湘能否入选“十佳”，还要A师党委研究。”
“那我就按现有的资料来写了。”陈默说。
“你先写嘛。”刘天来说，“现在的典型宣扬，哪一个没有水分，适当拔高一点是可以的。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一心一意把何湘的事迹写好就行，其他的事，团党委自有安排。”
陈默明白刘天来的意思，选何湘是领导定下的，人是不可能更换，事迹材料嘛，就靠耍笔杆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在陈默这里，必须得练就一身“巧妇能为无米之炊”的硬功夫，否则，怎么在政治机关混。
经过一个晚上的努力，陈默完成了何湘的事迹材料初稿，在掌握事实的基础上，适当作了一些拔高和虚构。
陈默写的有些内容尽管不实，但是有相当的可信度，是合理想象写出来的，个别情节作了技术处理，总体来说百分之八九十都是真实的，可以在全团面前讲，不必脸红。
第二天上班，陈默来到招待所，把自己写好的稿子交给胡英辉。
胡英辉靠在沙发上，拿着稿子看了半天，没吱声。
陈默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这稿子写的还不错，就感觉没啥新意，像是白开水。”胡英辉说，“事迹平平淡淡，不足以打动人。”
“哦，那应该从哪些方面修改呢？”陈默说，“何湘的事迹本来就比较平淡。”
“文如看山不厌奇。事迹材料可以采取小说的笔法，在尊重事实的基础上，要有演绎，有要冲突，还要有让眼前一亮的感觉。”胡英辉说，“陈股长，你拿回去再修改修改。辛苦了。”
陈默接过稿子，还是不清楚应该怎么修改。面对已是上级领导的胡英辉，陈默即便心里不服气，也只能按他要求的去写。
又是一个整天，陈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打磨材料。他按照胡英辉的说法，将一些事迹进行再加工，调整了时间顺序，设计了悬念和伏笔，让事迹材料的故事性更强了。
吃过晚饭，陈默再次来到胡英辉宿舍，把改过的稿子交给胡英辉。
胡英辉仍坐在沙发上看稿子。陈默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胡英辉看得很快，没过几分钟，五千字的材料他就看完了。他弹了弹材料，说：“陈股长，今天的修改有成效，比早上那一稿强多了。”
“哦。是按你说的意思改了的。”
“不过呢，还有些问题，比如何湘的家庭情况交代得不清楚，人们通过材料不能看出他为了工作牺牲了多少休息时间。另外，作为全师宣扬的典型，只立过一个三等功，感觉成绩不太突出，还要想想办法，让人物立起来。”
“他只有那么点成绩。”陈默说，“难道让我给他一个什么荣誉称号？”
“想想办法嘛。”胡英辉说，“适当的作一些拔高，是允许的。你拿回去再改一下吧。”
“好吧！”陈默心里不高兴。以前胡英辉在C团政治处，主任安排的稿子他写不了了，他会找陈默帮助出主意，如今，他的翅膀硬了，陈默在他的眼里，就不算什么了。
“晚上熄灯响之前，你把稿子拿过来。今晚我加班看看，明天我们就把稿子交给汪林森科长，让他再把把关。”
“好的，胡干事，你先休息吧。”陈默看了一下手表，“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再给你送过去。好吧？”
“行，行，那你就辛苦辛苦。”胡英辉假惺惺地笑着说，“如果我不在房间，你就放在房间的桌子上。晚上，我可能去连队转一转，再了解些情况。”
陈默拿着稿子，回到办公室。
“胡英辉是不是故意找茬呢？”陈默心想，“如果他是无事非，那么即使再修改十遍八遍，还是不能令他满意。”
想到儿，陈默把稿子往桌子上一扔，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
天黑之后，胡英辉打了个电话，换了一套便装，出了招待所。
在C团侧门的地方，胡英辉与何湘碰头。两人没有多说话，营门哨兵检查胡英辉的证件，一看是A师机关来的军官，立马放行。
何湘边走边对胡英辉说：“胡干事，您来C团工作很辛苦，一直在连队跑，腿脚肯定累了，今天陪你去泡个脚，按摩按摩，放松放松。这叫有张有弛。好吧？”
胡英辉说：“你安排吧。”
出了侧门，走过一段没有路灯的小路，来到公路边，早有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等在那里。
何湘和胡英辉钻进了车里。何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对司机说：“去库拉市。”
车在夜幕中驶出了民乐县。
“去库拉市哪个地方？”出租司机问。
何湘想了想，说：“就去‘红房子’吧。”
出租车飞快地向库拉市奔去。
……
陈默不想再修改那稿子，他在办公室里看报读书，听到熄灯号响了，陈默将那份材料原封不动地拿到了胡英辉的房间。
敲了好一阵子，房间里没有人。陈默找服务员将门打开，把改好的稿子放在桌子上。
（下一章：《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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