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中正散发着阴郁气息的自己，沐闻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缓缓用同样沾着水的手将挡在自己眉毛上的碎发拨到头顶，露出平时自己从未亮出来的额头侧面，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跟着自己灵魂一同跟来的独属于雕鸮的一只耳羽簇样子的印记，猛地朝着镜子挥下一拳。
沐闻就这么看着正映射出自己身影的镜子在自己面前破碎、掉落，任由镜子碎片在自己的手上和胳膊上刮出道道血痕，也没有将自己的拳头收回。
深呼吸了几次后，沐闻才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瞥了一眼地上与镜子碎片相交融了的鲜血，沐闻丝毫感觉不到自己手上与腿上被镜片划出的伤口的疼痛，直感觉自己的腮帮子都硬的发麻，随意将门口的浴袍罩在自己身上便开门走了出去。
看了眼休息室里还在昏迷着的陈安阳，沐闻细心地为他盖好了被子，随后很是自然地通过个人终端交代小白派遣家政机器人将浴室清理干净，他此时看起来与平常并无差别，好像那浴室的镜子真的只是被他不小心打破的一般。
“沐先生，经小白检测，您目前的情绪属于低落的状态，有什么事情可以和小白说一下，或许小白可以帮助您解决。”
“……”
直到被小白伸出的机械手臂触碰到自己已经不怎么流血的伤口，沐闻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走神了。
“小白？”
很显然，沐闻并没有听到小白刚才说的话，有些疑惑地看着从小白的日常机械身体中伸展出来的正拿着绷带药水的机械手臂，他怎么不记得当初给它准备的身体放了这种东西？
“小白检测到沐先生的心情很低落，是因为陈安阳先生吗？”
“啊…不是他，是将你送给我的那个人啊，我又想起她了。”
刚刚经过剧烈的情绪激动，沐闻这时还在迷糊着，竟一时没能控制好自己将燕鸿给说了出来。
小白的机械脑袋在听到沐闻的话后微微抬起头，将自己的视线从沐闻手臂上的伤口转移到了沐闻的脸上，被当做眼睛的红光闪烁了两下，才继续开口。
“将我送给沐先生的人，是…云小姐，我知道她，沐先生想起云小姐时为什么会难过呢？”
小白懂得的情感很少，要读懂沐闻此时的情绪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难了。
“可能，是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痴心妄想吧。”
越是回忆上次那个男人在燕鸿怀中被抽离的时候露出来的灵魂的模样，沐闻便越是心惊胆战，他与那个在自己灵魂上打下了烙印的男人，实在是太像了，这容不得他不多想……
小白看着隐隐变得比刚才更焦躁的沐闻，有些无措地动了动，它听得懂沐先生说出来的每一个词句，但却理解不了沐先生的意思，用自己的程序设想了无数种安慰沐闻的办法，却终是安静地待在沐闻身边，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他。
…
“不是要给我处理伤口吗，怎么不动了？”
许是有些不适应小白这么安静的样子，隔了几分钟后沐闻有些别扭地开口，并将刚才小白为自己处理到一半的伤口递到了他面前，示意他继续。
“小白不知道沐先生与云小姐曾经经历过什么，但小白还是希望沐先生以后能多珍惜自己，看到沐先生受伤，刚刚小白的芯片差一点就要烧坏了。所以请沐先生为了自己，为了小白，不要再受伤了。”
别看小白的机械手臂在空中不断反射着金属的冷光，在它给沐闻处理伤口的这一过程当中，沐闻竟连一丝多余的疼痛都没感觉到过，沐闻不由得对他的程序称赞，这计算的也有些太精密了，该说不愧是这位面独一个进化了的AI吗？
“沐先生，请您答应我。”
没有听到沐闻的回答，小白似乎有些不满，给他处理完伤口的机械手竟没收回去，反倒抓在了他的手腕上面，虽没有用力，但却与他的手腕紧密贴合，不容他挣脱。
“……我想答应你。”
可是已经晚了。
感觉到额头侧面那一羽印记的热度，沐闻才刚燃起了丝丝热度的双眸忽的垂下，将自己另一只自由的手搭在小白的机械手臂上面，这一刻，他竟不觉得金属是冷的了。
“小白的记忆库当中永远都会存有与沐先生的所有回忆，沐先生对小白很重要，小白只希望您能安康快乐。”
用自己那微弱的情感体会到此时沐闻的低落情绪，小白不再逼迫沐闻答应自己，主动退让，他程序里面的林林总总的实验结果告诉他，如果他一定要得到沐闻对自己的承诺，沐先生是不会快乐起来的。
“你……蠢得么？”
“小白的数据处理能力已经位列世界计算机前三。”
言下之意，小白并不认同沐闻的话。
听到小白的话后沐闻忽的一愣，他忽的意识到自己正在与一个AI对话，不由得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与一个AI计较什么？
“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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