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只得再度折返。
尉迟氏呢？待到王叔走远了，这才复又把馨儿的包袱悄悄儿拿了出来，掀开细细看了看，果然泰半不是簇新的新衣，也是半新的锦衣绣服，近月穿的旧衣也不过只带了三两件，合着都是穿着给他的……
尉迟氏心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忍不住又将这里面的衣裳随手拿起了几件来看，这不拿还好，一拿，竟然就抖落出几支价值不菲的金钗玉簪来——
这……
尉迟氏忽然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正愣着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忽然就听屋里馨儿好似不适地细声在哼哼，他想了想，赶紧合了馨儿的包袱，然后抱着，就径直进了馨儿的屋，论理馨儿这节骨眼，他是不该这事来说她，可……
此事可大可小，若肖家人说的是真，她真是手脚不干净，他当如何？
这么一想，尉迟氏也没多想，更没想馨儿这孩子会对他这爹说半句谎话，这不，他一挑门帘，就拿着馨儿的包袱进了屋。
馨儿本不觉得不适，但眼一瞅养父尉迟氏手中的包袱，无需多想，有什么样的爹，就自然会养出什么样的儿子，墨儿姥爷是那样的，墨儿的爹还能不同吗？
馨儿想来也是胆子越来越大，眼见尉迟氏一脸的阴晴不定，她竟然也没慌张，更没有失措地将钉在尉迟氏手上的包袱上，露出惊讶之色，只低低低地柔声虚弱道：
“爹，砚来说，咱们今儿要立刻上山？”
尉迟氏也不多话，坐在馨儿的床头，故意将馨儿的包袱放在彼此间再显眼不过的位置上，点头：“恩！你娘刚接到白鹭书院的邀请，这不，急着要上山去讲学。你上山有问题吗？”
“……”馨儿垂眼，然后一脸凄然地将眼转向帐内的另一头，两眼晶莹闪烁，不无哽咽，却又努力强忍着低低轻问，“腾哥哥……不想要……馨儿这孩子……是吗？”
“……”尉迟氏抿唇，被馨儿这么一问，到嘴边的话反倒一时说不出口了，“馨儿啊，天涯何处芳草，你何苦，就非他不可呢？他……”
“……”尉迟氏还要再说两句，无奈馨儿的那哀恸的泪已经大滴大滴地横过眼角，落湿了一片枕巾。
尉迟氏还能说什么，只能呼出一口长长长的气，有些话说多了，也改变不了这孩子的痴傻，他能如何，看着也只能跟着难受罢了。
“时辰不早了！”尉迟氏用指尖堵着鼻尖的酸楚，不自禁撇开眼，难掩难受地努力平静道，“收拾收拾……你娘也该等急了。”
馨儿还是没动，只一脸恍惚地幽幽幽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
“馨儿不明白……馨儿不明白……馨儿真的不明白——明明什么好的都给馨儿，明明……他还总是偷偷给馨儿亲手一件件地做衣裳，赠馨儿这样那样……为什么……
难道一个男人也能翻脸就这么无情无义了吗？
爹——还是馨儿不好？或者……墨儿姐姐才是他真正想嫁的人……他不过是逗逗馨儿开心……就像儿时那样……”
“……”尉迟氏说什么？能说什么？又能劝什么？
“馨儿，这样的男人，就忘了吧！爹喊人扶你起来——砚来，你来给你小姐穿衣裳！喝了药，我们就上路了！”
尉迟氏拿着包袱，还能再问什么，馨儿该说都说了，这衣裳这里面的东西都是肖腾那小子亲手送她的……他就知道馨儿这孩子傻，打小就傻——
这点子玩意，搁在他们孙家是贵重，可搁在肖家，这些个下等料子就跟打发下人的一般样，不说别的，只看看，他家先时送来给墨儿过年过节的衣裳，那样不是上等的料子，就连绣工，都是万里挑一的……
可这话，馨儿眼前这模样，尉迟氏能说么？
尉迟氏心里又难受又伤感，趁着馨儿没发现前，赶紧地捂了口鼻出来：“都赶紧地，先把这些被子抱过去！还有赵家的，挑夫可都请好了？
一会上山，二小姐可爬不了山！”
屋内，馨儿则坐起来瞪着砚来：“你个人小鬼大的，趁机想害我不成？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素日里也不想想，都是水给你好吃好喝好穿，你倒好——
这节骨眼，出卖我？”
“二小姐，砚来没有！”书童砚来撅着嘴，被馨儿用指尖戳得一脸委屈，“是老爷说要赶紧把包袱抱出来。”
“你也是这几年享福享惯了，谁家书童不是自己背着自己小姐的书箱和行装，就你，精贵了，一见便宜就想占，恨不得处处托懒！惯得你，越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还真当你是副小姐了？”
馨儿瞪着眼睛，恨得只低低低地掐小砚来，掐得小砚来眼泪汪汪，却又不敢十分哭：
“我今儿可告诉你，你少打那边的主意，大小姐，而今可用你不上了，你没见姑爷那边七八个小书童都等着呢？
你这辈子，也就只能跟着我，我实话告诉你，二小姐我若不得好，你也别想过上好日子，而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好，你也好不了！”
“呜呜呜！”小砚来不住地试图用自己的小手护住自己被二小姐掐的小胳膊，拼命忍住哭声，以前她一直觉得二小姐人美心好，总不忘给她各种好处，大小姐脾气大，动不动就发大小姐脾气，可现在她才发现：
大小姐脾气大，但雷声大雨点小，从不和下人为难；而二小姐……凶起来，手狠，眼神更可怕。
“不许哭，再哭，我让你把眼泪都自己吞下去！”馨儿切齿地瞪着小书童砚来，恶狠狠地揪住小砚来的小耳朵，“一会出去，要让人知道这屋里的事，我立马把你的嘴都撕烂了！”
“嗯嗯嗯！”
砚来赶紧点头，馨儿这才松开自己的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把眼泪都给我擦干净了——大姑爷这次也上山么？”
“回二小姐，老爷说大姑爷身上近日一直不好，让留在山下休息，等亲家老爷和夫人！”砚来擦干脸上的泪，开始帮馨儿递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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