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瑾哑言。
“夫人，你我都是年少过来的，这礼仪伦常谁不知道呢？”傅氏叹气道，“但‘情’一字起，一往而深，能把持的有几人？情到深处不自禁，多少家儿女在这事上栽跟头，你我听说的还少吗？”
“……”尉迟瑾拢紧了眉，她还是不愿意轻易相信肖腾是这样的孩子，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又或者是因那孩子张口闭口都是墨儿吧！
“为夫懂妻主的意思，但妻主也该知道，肖腾那孩子固然是好，但却有那样一个爹——游牧人家与咱们礼仪之邦，终究是不同的！他们讲究的是两情相悦，而我们大周男人讲究的是礼义廉耻，伦理纲常！”傅氏接着道：
“肖百万确实是个可靠的人，但你能保证，腾儿的爹，和她是一条心？”
此言，一句命中尉迟瑾最最担心的事儿！以至于，她没再把她的第三个怀疑处脱口而出，而是再把墨儿叫到前时，问了句：
“馨儿对你说过，她和你相公的事了吗？”
墨儿刚过来前，还一直努力想着腾哥哥过去对她的好，寻思怎么求姥姥，让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千万不要让更多人知道，不想，姥姥当头问得竟是这个，不禁一怔，不知当如何回答，否定？
墨儿觉得事已至此，还能隐瞒什么，难道说是腾哥哥主动勾引馨儿的吗？
“恩！”墨儿点了头。
“何时？”尉迟瑾拧眉。
“……”墨儿抿唇，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尉迟瑾本要猜可是婚前，但忽然想起一件那年她一个学生来说的奇怪事儿，忍不住就脱口问了句：“你第一次参加府道县秀才试那会儿吗？”
墨儿吓得眼倏地瞪大，有种姥姥真是神算的惊悚感。
不用墨儿回答了，尉迟瑾心里的疑窦啥那间豁然开朗，忍不住接着又问句：“那年你推馨儿进池塘，也是为这个事吧？”孩子你说她们小，哼——个个人小鬼大了！
墨儿更惊了，这秘密，她可是谁都没说，就是她爹揍她时，她都死咬着嘴，一个字都没说呢！
尉迟瑾鼻子酸：她这外孙女，是当铮铮铁骨的铁齿料子啊。
“所以，你嚷着馨儿不是孙家骨肉的事，并非只是因为你爹因馨儿揍你？”很好，所有的疑团迎刃而解。
尉迟瑾继续推理，墨儿只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姥姥居然在白鹭书院能掐指一算，就知道了京城那头发生的所有事，只是吃惊过去后，唯余阵阵难以言语的心伤——
她爹却什么都不懂……腾哥哥也是……当然腾哥哥可以原谅，他……本来就是外人嘛！
“恨……你爹吗？”
明明就跟问案一般，但尉迟瑾一瞅见小墨儿满面都是无声的雷时，心也紧得一阵一阵地疼，真不知该感谢肖家这事，还是……该说儿子太过武断，但身为儿子的娘，尉迟瑾心疼外孙女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疼自己“一心只为他人”的儿子。
墨儿只能看见自己数年前落下的泪，此刻一滴滴滑过脸颊，她想说“习惯了”“麻木了”，但心里为什么还会痛得这么难受呢？
墨儿知道自己该摇头，但她抿唇第一次诚实地点了点自己的头：是的，她恨爹爹，恨爹爹的偏心，恨爹爹爱！
馨儿却不爱她……恨爹爹是个“贤夫”，所以这辈子，她即使和腾哥哥分了，也断不会如爹爹所愿，娶个贤夫回家，再来接着“高尚”她和她的孩子——
她只想要一个正常的、有私心的寻常小男人当相公！而且，她会很自私到底地护着他，不让他受爹爹一点气。
尉迟瑾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但此时此刻告诉墨儿这是不对的，是不孝，有用吗？不会有用，墨儿会把她再次打开的心，又一次对她们所有人再次关闭，然后就像过去那样：
打死也不说！
受了委屈也不说！
有事，更是闷在心里炖烂了，也绝对不吐出一个字！用她自己的方法去解决——就像这次的逃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墨儿不是没主见，只是她的主见，她的决定，只有她自己知道！
该怎么改变这样的墨儿？尉迟瑾第一次发现，自认能看穿所有人的她，却从来没能真正看穿过自己膝下承欢的外孙女，她该怎么办？在此残年……
教导孩子必须去爱她爹吗？但是爱，是说爱就能爱的吗？不……眼下还是解决肖家的事，其余事，再慢慢从长计议！
尉迟瑾一面暗暗拿手示意身后想要开口的傅氏，莫要即刻就否定墨儿的话不对，毕竟这已经不是简单说一句对与不对的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现在，墨儿希望姥姥为你做什么？”尉迟瑾小心翼翼地呼出好大一口气后，试探着让墨儿开口，而不是听她说。
墨儿抿唇，垂眼想了想：“墨儿不想伤害腾哥哥！”
尉迟瑾忽地诧异，嘴上却继续试探：“即使……他对你不贞？”这是怎样的心胸？还是……墨儿天生缺心眼儿？
“恩！”墨儿果断点头，反正……她习惯好几年了，自认为内心很强大，只是……“但……墨儿也不想再和腾哥哥这么过了！”真过不下去了！
这是……重点！
尉迟瑾点头：“恩！那你怎么打算呢？”看来不是个缺心眼儿。
“腾哥哥嫁给馨儿过她们的，墨儿……娶个不需要太漂亮，但……墨儿喜欢他，他也喜欢墨儿，不需要太贤惠，也不需要家世多好，对墨儿好，对墨儿将来孩子好，就成！”
难得家里长辈肯听自己的意见，孙墨儿忽然内心有种就快要拨开云雾见天明的孩子般雀跃，张嘴，第一次说得毫无顾忌。
尉迟瑾微笑，尽管心里苦笑：能有如此容易就好了！
但她，仍笑着继续点头：“这个再娶不难，你喜欢上谁了，到时让你姥爷去提亲就成……只是……你哥哥的事儿，姥姥做不得主儿，他的婚事得你肖伯母说了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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