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武器刺入生物机甲的感觉，是这个样子的。
就像是在水中切一块豆腐一样，江淹竭尽全力，其实也只不过是微微将血月向前一推。可这一推，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纤维破碎、顺滑地斩开了莎莉叶的外壳护甲。
“这一次……算是完成了吗……”
江淹的手已经毫无知觉，手指仿佛被粘在了血月上一样。他的神智也已经混沌不堪。
触觉、痛觉、视觉……这些感觉飞速地从江淹的身上剥离。江淹随着莎莉叶的尸体一起轰然倒下，在他虹膜上停留的最后一帧画面，只有漫天的猩红。
程展眉躲在坡下，眼眶中溢满泪水，她微微歪了歪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全息通讯器。象征队友的绿色光点儿尽数熄灭，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还孤独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中。而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全息通讯器的光屏上，静静地浮现出两个字来。
“胜利。”
另一个任务世界中，刚解掉伞包的齐豫目瞪口呆地看着在空中毫无预兆，猛地从后腰飚出一蓬血的魏舒澜，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说：“不是……我说……这还没开始打，你怎么一下子受这么重的伤？”
魏舒澜根本连正眼都不给齐豫，他落地之后，面无表情而身姿笔挺地快速走进旁边的房子里，搜了些绷带给自己打上。
深可见骨的后腰上的伤口，很快在强大的医疗系统的作用下复苏。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似乎还在他的皮肤表层留有余韵。魏舒澜眉头紧皱，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全息通讯器，淡淡地说：“没事。”
可他的眸底，却暗潮涌动。
第二次，这么致命的伤。
横如弯月、平滑的切割伤口。也不似是开山大砍刀留下的伤口痕迹。
这种武器……
魏舒澜眉尖因为难以忍耐的痛楚而微微一蹙。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理应已经触摸到这个世界巨大阴影下的冰山一角了吧。
齐豫习惯了魏舒澜的独来独往，也没管他。只是在垂头看了一眼全息通讯器之后，忽然惊叫了起来：“我擦，这是什么任务？！”
……
顾盼醒来的时候，好像意识刚刚被灌输进这具新的身体之中，手脚冰凉而麻木，她费劲地睁开眼睛，却被黄昏太阳并不刺目的光线刺激到流泪。这是眼睛在黑暗中藏匿了太久、忽然见光之后自我保护的条件反射。
顾盼像婴儿一样，蜷缩着身体，躺在草地上，从她的视角，能看见不远处几张孤零零的乒乓球台。乒乓球台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好多武器……
顾盼的心猛地一跳——回来了？这里……这里不是素质广场吗？
她的手脚微微一挣，狼狈地转过身来，在看到横七竖八地躺着的、昏迷不醒的三个身影之后，顾盼脸上的神情先是如释重负，而后是狂喜和后怕交织。一瞬间太为强烈的感情冲击直接让顾盼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溢满了泪水，她连忙用发麻的手擦掉眼泪，活动了活动略微僵硬的手腕。
太好了……
大家，都还活着……
那么，击杀圣山天使莎莉叶的任务，一定是已经完成了吧？
这一次阵亡之后，顾盼并没有像以往以往，迅速进入到死者的世界中去。她仿佛沉沦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直到刚才猛然惊醒，所有的感觉才都轰然回笼。
所以，顾盼根本没有在观战……
她垂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全息通讯器，明晃晃的“胜利”两个大字，还停留在光屏的界面上。
只不过，这一次，根本没有关于主线任务的描述……
“支线任务：圣山天使。
任务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1000点个人积分；1000点团队积分。击杀者额外获得500个人积分。获得圣山机甲：莎莉叶兑换权限。”
顾盼的心里又是一震。她赶紧翻到自己的个人界面，果然……除了常规的任务奖励之外，一千积分明晃晃地躺在顾盼的积分栏里。
四位数。
顾盼又数了一遍，比她数银行卡余额还认真还仔细。
直到她确认，这一次支线任务的奖励确实是比上一次净化核辐射还要高之后……顾盼忽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
“咳……”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顾盼背后响起。
Seven咳嗽了两声，睁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形容狼狈、疯狂大笑着、仿佛她的喜悦能够随着笑声感染到每一个人身上的顾盼。他没有说话，可唇角却微微弯了弯，眉眼间也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可Seven的目光凝聚到全息通讯器，看到这一次任务的战果之后，他的眉眼却很快冷了下来。
回去再说吧……
Seven默默地想着，夕阳的余晖依旧带着些热意，暖洋洋地照在他的脸颊上。这种岁月安好的时刻如此美好，谁都不忍心打破。而半只脚曾经踏入黑暗中的他……更不忍心。
江淹和程展眉是被顾盼和Seven抬上车回到驻地的。
江淹半途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四周看了看，又很快睡熟了过去，跟小猪一样打着快乐的小呼噜。
顾盼明白，这是因为江淹的心力和体力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陷入深度睡眠，是这个时候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程展眉的情况就要比江淹好一点儿。回到驻地之后，小姑娘睡醒了，就找到顾盼，把顾盼昏迷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顾盼描述了一遍。
“一段程序的重复进程吗……”
顾盼默默地在心里想。
江淹已经做得不错了，当时那种情况下。确实只有先抗住血月一击，才能找机会借力打力，把血月刺进莎莉叶的胸膛。
他们这一次，也算是兵行险招。
毕竟如果江淹推测错了的话，他一旦阵亡，四盒小队就只剩下了程展眉。
倒不是说顾盼看低程展眉，而是“四活其一”这种选项……未免也太残酷了一点。
将全队人生存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肩膀上？不……顾盼觉得，就算真的必须出现那种情况，她会选择为大家承受。
所以，江淹也是一样。
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在程展眉面前，直到他自己死掉为止。不是因为什么可笑的大义、什么可笑的道德要求……而是因为……这件事情，原本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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