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嗣薇说完这句话，却瞬间改换了脸色，狠声道：“可是我哥哥已经死了！”
她抬起胳膊指着窗外春暖花开的景色道：“你瞧瞧这外头多好，那花开的那么有生机，所有人都期待着未来的一年。可是我的哥哥却死了！他死在那样寒冷的冬天，死在一场无法逃亡的大火里！这场大火无法扑灭，烧了那么久，等到真正熄灭的时候，只有一具比树枝还要干枯的躯干，挣扎着四肢想要从里面逃出去。”
娇娘露出一点笑意道：“所以呢？”
钟嗣薇似乎是被她的轻佻态度激怒，隐去眼中浮泪，冷笑道：“可是这才多久啊，人间重新活了过来。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这件事情中的人都不痛不痒的活着，而我的哥哥永远不会和我团聚了！”
她缓缓抚摸着骨灰盒，如少年时哥哥抚摸她的头发一般温柔：“我和他相依为命十余年，是他有本事，一直靠奖学金上学，还供我念书。我这一身都是我哥哥给我的，如今我知道他过世的罪魁祸首或许还要享受着这世间的荣华富贵，你叫我如何安心的活在这个世上，如何面对他？”
“我纵一死，心甘情愿。”她最后目光灼灼，这样说道。
娇娘放下手中的杯盏，终于转身面对钟嗣薇道：“或许你不知道我是谁，可是这并不重要。天意让你来到我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下了这样一个决心，那么只要你出得起价钱，我就会应下你的要求。”
钟嗣薇手指一抖：“你是神仙？”
“不，”娇娘眼波流转，身上黑色的光芒铺开成一件黑色的广袖。她觉得这样的出场威风极了，嘴上不咸不淡道：“我是云州城最大的厉鬼，你可以叫我，谢娇主。”
她风情无限，却毫无感情，冰凉的手指搭在钟嗣薇的脸颊上，探身道：“你要知道，代价要比你的生死，大得多。”
钟嗣薇强令自己忍受着这种入骨的冰冷，更控制自己不在这样一个危险的人面前逃走。她想要报仇，没有人比眼前的女子更合适，也更强大。
她道：“好。”
“成，”娇娘重新坐了回去，抚平衣摆处的褶皱，直到这冰凉光滑的衣料上的牡丹花瓣完整的展现在了钟嗣薇的眼前：“你想要怎么样？”
钟嗣薇道：“我想要找到这个人，让他和我哥哥用同一种方法死去。”
娇娘抚掌赞道：“以牙还牙，我很喜欢。可是你要知道，若是你没有找到我，这个人原本应当享受过人世间的权贵之后安然终老，或许他会在死后得到上天的惩罚，可那都是下一辈子的事情了。我帮了你，相当于我改变了他的一生，也改变了之后的很多事情，这不是寿命能够交换的。我要你的灵魂。”
钟嗣薇道：“好。”
“不，你不要这么轻易的回答我，”娇娘秉承着一个商人的诚信态度，解释道：“也许对于一个凡人来讲，灵魂不过是百十来年之间的生死，可是如果你真的答应了我，在你的仇恨完成之后你的灵魂既不能入轮回，也不能再活着。你将灰飞烟灭，失去所有的感知，你将成为一粒尘埃，一阵风，一滴水。”
钟嗣薇似乎是被吓到了，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盯着眼前这个轻飘飘的说着这样可怕的话的女子道：“我……”
“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等到午夜子时之前你都可以来找我。如果你不来，明天你就会忘记有关于我的一切，回归到你正常的生活。”
娇娘早有预感，这句话也曾经对好些人说过，熟练得很。
那些听过这句话的人，有些回来了，有些没有回来，而她看着这个抱着骨灰盒踉跄离开的小女孩，似乎早已看到她已经面色如常重新敲响自己的门。
这次她打扮过，穿的应当是自己的最好一件衣裳，那样颜色干净的米色风衣和明亮的粉色短裙，想必是小心翼翼收藏许久才舍得拿出来穿在了身上。可是这样一可以打扮，便越发显得她肤色白皙肌骨晶莹，气质坚韧而文雅，又因心中的恨意而添了三分邪气。
像是扮做高门贵女的青楼花魁，或者是多情缱绻的朱楼婵娟，总叫人心头勾动。
娇娘点亮灯火，打量着钟嗣薇道：“决定了？”
她这一次来，两手空空，却心意坚定，目光毫无闪烁，斩钉截铁道：“是！”
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身体里最重要的部分从她的身体里消失了，而一道金色的光芒出现在她的眼前，与从谢娇娘身上出现的一点黑光融合在了一起，然后慢慢地消失了。可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捆在了她的身上。
“很好，”娇娘对这一切司空见惯，丝毫不曾留意，侧身让出空隙来请她进屋，笑道：“你如今决定，要将谁当做你的目标？”
钟嗣薇摇了摇头道：“你说了，你会帮我找出来的。”
娇娘愕然，这才笑道：“你说的是，那我就帮你找出来。”
“你怎么帮我找出来？”钟嗣薇挑眉问道。
她此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反而多了许多自在，神情从容。
娇娘道：“凡事有因必有果，既然是要追查元凶，咱们自然要去到事发地看一看，究竟火出在哪里，因为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又是什么人的。”
钟嗣薇道：“鬼魂也用人类的法子吗？”
“鬼也是人变得，有时候人类的法子更好用。”娇娘道：“你若是愿意，咱们现在就过去。”
钟嗣薇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对娇娘道：“那地方我也不是没去过，一来因为出过事，早就被人围起来了不准进，二来我在周围看过，痕迹大约都已经收拾的无影无踪了，就算去，又能看得出来什么呢？”
娇娘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有些事情你做不到未必我做不到，有些痕迹你看不出来未必我看不出来。鬼也有鬼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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