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看好陈鑫,我就喜欢这孩子,我说他能上清华他就能上清华!”跟着袁叔叔噌地一下站起来,拿着酒杯一步三晃地走向陈叔叔,“来,老陈我敬你!只可惜我生的是儿子,我要生的是女儿,嗝~~~~”他连打了三个嗝儿,然后右手往陈叔叔肩膀上重重一拍,大吼道:“我肯定和你结儿女亲家!”
完了完了,又来了!我这个四眼胖仔陈叔叔喝醉酒啥『毛』病都没有,就喜欢和别人『乱』攀亲。据我所知他都不知道给自己儿子球球讨了几房“姨太太”了,光我知道的就有七八个,这还是按照家属院同龄孩子的数量排的,谁知道他有没有思想开放到把目光投向学龄前儿童或者初高中学姐啊!不过还好,他貌似…应该…不热衷做红娘……
“喂,你杯子里雪碧都没有了,你拿起来喝什么?喝空气吗?”陈鑫好奇地看向我手里的空杯子,又看看我,仿佛在等我给他个合理解释。
“哈哈,拿错了拿错了!”我忙错开他的眼神,作势东张西望地找雪碧瓶子,就听见耳边传来『液』体注入杯中的声音。“咕噜咕噜”地,是杯壁振动的声音,是『液』体与『液』体碰撞的声音,是气泡的声音,是本应被聊天声,喧闹声,谈笑声淹没的声音,此刻却在我心中无限放大。
“伊一,妈妈给你倒满啦,别找了!”我妈用雪碧瓶子敲了下我的脑袋,
“我发现现在小孩子都不好好吃饭,老喜欢喝什么雪碧啊,健力宝啊,可口可乐啊,一喝还能喝好几瓶!这些东西全是『色』素!哦对了,还有肯德基,那些洋玩意没几个健康的!”我妈这话是对着小汪阿姨和齐阿姨说的,李阿姨只是淡淡地笑着,听着,全程都没有参与到她们的聊天中去。
批评完现代小孩子的不健康饮食,朱女士又热火朝天地和她们谈论最近的电视剧,偶尔还回忆下自己青葱岁月时热播的新加坡和日本的电视剧,什么《人在旅途》,《血疑》,《排球女将》之类的。她有时候在家边听磁带边拖地,兴起时还喜欢拉着我聊,只可惜我实在无法与她产生共鸣。
她就这么自顾自地说着,我赌她一定没发现自己女儿到现在都没有抬头。我的自作多情被我妈一棍子“雪碧瓶子”敲醒了,可活跃的心理活动和红得像大柿子的脸实在无法令我的颈部做正常的向上拉伸运动。
此时此刻我爸他们已经进入到聚餐的最后环节——“吞云吐雾”。满屋子的白雾呛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和我妈说了句“我出去透透气”,就拔腿冲出了饭店大门。
总算活过来了!我深吸了口冬日的冷气,用手拍了几下发烫的脸颊,然后伸了个大懒腰!
房梁上悬着的大红灯笼在风中左右摇摆,里面的蜡烛似乎要燃尽了,透着微弱的红光。我在门口找了个亮堂的角落,捡起小石头,自顾自地蹲下来玩“抓石子”,这是个可以自娱自乐的游戏,而且游戏规则自己定。
“你怎么跑出来了?喏,你妈让你把围巾围上!”陈鑫不知何时站到我身旁,朝我晃了晃手里的黄『色』围巾。
我转头抬眼看他,“谢谢你啊!”然后伸手接了过来,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这围巾是你妈织的吗?”他也蹲下身,拨弄着地上的石子,像是在自言自语。
“对啊,我的围巾,手套,『毛』衣还有『毛』线裤全是我妈织的!我妈手很巧的!她很厉害的!”我在外面从来不会吝惜对朱女士的赞美之词,可不像她那么没良心,自谦起来毫无原则!
“真羡慕啊,肯定很暖和吧?”他侧脸看我,眼中的光芒转瞬即逝,又低头玩弄起手里的石子。
我看着他略显清瘦的侧影,就在他刚才抬头的一瞬间,我仿佛读懂了他眼中的落寞。这些被每个孩子认为理所应当拥有,甚至经常被嫌弃有点丑的“妈妈牌”围巾『毛』衣,在陈鑫眼中却是那么遥不可及;而那些每年,每天,每时每刻甚至每分每秒“妈妈”为孩子做的稀松平常的小事,同样与他咫尺天涯。
李阿姨也许对他很好,但她始终不是妈妈。
“妈妈”——这个我们喊出来不费吹灰之力的俩个字,最简单的俩个字,一年中不知道了叫了多少次的俩个字,却是陈鑫说的最少的俩个字。
所以每天都能叫出这俩个字的我们应该心怀感激不是吗?
我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上面还有熟悉的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身边的陈鑫依旧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今天的他和学校里的他判若两人,总是沉默寡言,若有所思。
我好想对他说些什么,可贫乏的词汇量和几乎为零的社会阅历让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我想我不懂如何劝人。
他继续玩弄着手里的石子,我努力搜寻着打破沉默的话题……
“对不起啊!”我不好意思地朝他吐了下舌头,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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