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恺适时收了声，抿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你说要装修好的房子又要有阳台落地窗之类的这些，你总归要给人点时间找找啊，急也没用是吧。”
尤恺这少爷身份使得还挺顺溜，下午四点多那边就已经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可以过去看房子了。程慧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段以本想让尤恺陪程慧出去玩，结果尤恺愣是说什么不放心他一个人过去，非得跟着一块最后还把程慧给一起带了过去。
房子是严格按照段以的要求找的，几人看过之后确定没问题就把合同给签了下来，户主名字填的还是温觉衍的。
虽说段以欠他的哪是这一栋房子的事，可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他这买房的钱还得从温觉衍给自己的那张卡里出，他真没那么厚脸皮还能把这名字划分到自己名下，正好也省了两人将来分道扬镳时候那一道过户手续了。
段以已经没想再另外给温觉衍打电话了，反正他用的卡都是温觉衍的，这么一大笔钱花出去他那边自然也会收到信息，具体的事宜等他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段以十分有作为电灯泡的自觉，到了晚餐时间借故走了，给两人留了个二人世界。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段以见屋里没开灯下意识以为里面没人。结果一开门就被一股浓重的烟味给呛得直咳嗽，他不知道温觉衍这是忽然哪根筋不对了，以往从来不在家里抽烟，可现在屋里这样简直让段以怀疑他别是在客厅里抽完了一包。
段以正要开灯，温觉衍沙哑的声音忽然在一片黑暗中响起。
“别开灯。”
短时间内香烟摄取过度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沙哑，段以心尖一颤潜意识就照着他话里所说的没把灯给打开。片刻之后，眼睛逐渐开始能适应黑暗，段以能隐约看到温觉衍在黑暗中的轮廓，以及他指间驾着的闪着猩红火光的烟。
两人长时间的沉默着，房间里到处都是呛鼻的烟味，气氛却让人如坠冰窖。最后是温觉衍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砸下去的一锤子将冰面砸出裂纹，蜘蛛网一般的纹路蔓延开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冰面开裂的声音。
他问段以：“我跟蓝翊没有关系，也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段时间想清楚？”
温觉衍声音艰涩地吐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段以听得一愣，“什么？”他下意识想要往前几步朝男人的方向靠近，可脚步都要抬出去了却又觉得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这话似乎很难再说出第二遍，温觉衍半晌没吭声，就这么僵持着。
房里唯一的光源只有从落地窗漏进来的月光，段以能清楚地看到温觉衍在一片黑暗中望向自己的模样，他忽然就开始有那么一点舍不得了。
诚然，他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以完成任务为先，可要搬出去也是真的。段以跟四八商量的时候管这法子叫以退为进，像温觉衍这种一直都把自己崩得很紧的人，他越是逼他，得到的效果就越有可能适得其反。
不如试着暂时退开几步，个彼此一个足够思考的冷静的空间，事情也许反而会往期望的方向发展。
不知过了多久，段以还是耐不住性子开了灯。他刻意没开大灯，避免强光刺痛眼睛，可温觉衍却依旧还是在他走过去之前抬手覆住了眼睛。
段以没来得及看到，心底却闪过一个很荒唐的念头。
温觉衍在哭。
这对他来说着实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段以认识温觉衍的时候对方二十岁，半大不小的年纪心性却要比同龄人沉稳太多。除了在他面前，温觉衍从来都是不喜形于色的，放肆的笑都少见，遑论是掉眼泪这种事情。
段以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些挪不动步子，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可语言组织能力却像是在一瞬间缺失了一样无法被正确的说出。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段以慢慢呼出一口气，忽然觉得以往讨厌的烟味其实也不是那么难闻了。他脚步慎重地走到温觉衍身边，伸手抱住了他，小声说：“温觉衍你别哭，我不会走的。”我怎么可能会舍得你呢？
段以跟哄孩子似的一手在温觉衍宽厚的后背上轻拍了几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承认我的确喜欢你，不是亲人的那种喜欢，而是像男女朋友一样的那种对爱人的喜欢。”
他承认得坦坦荡荡，温觉衍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随即又听段以接着道：“你具体要问我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可能已经不能回答你了，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这份感情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它不是玩笑更不是错觉。”
话说到这里，段以明显感觉到温觉衍脊背僵住一瞬。
温觉衍弓着背，身上只穿了一件居家的长T恤，段以的手搭在他的后背，掌心甚至能清楚感受到他微微凸起的脊骨。
他眨了眨眼，声音轻得几乎像是叹息，“可是我从来都是希望‘我喜欢你’这件事情能够让你觉得幸福，让你觉得不那么孤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你的困扰，你明白吗？”
六年，两千多个日夜，温觉衍忽然就有一种其实自己从来也不了解眼前这人的感觉。
他从来拿他当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恨不得一直将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就像那些年里母亲对他的那样。从段以身上，他似乎能将某种不可名状的缺失感给填补上，却忘了该有的分寸。
哪怕他能早些发现，哪怕只是早一点点，他们是不是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想到这里温觉衍有些头痛欲裂，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应该把面前的人推开，可他却半分动弹不得。
情绪都平复了下来，段以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所以你不必为这些事情而担忧，我迟早该学着自己接受命运给予的一切，而不是一辈子都躲在你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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