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弦觉得，自己和那位老大爷也是有缘，没走多远，又遇到他了。
“姑娘，可否给老朽买一碗豆花？”老大爷拦住一位容貌俏丽的小媳妇问。
小媳妇一身衣服带补丁，可见家境也不富裕，于是捂紧篮子，匆匆忙忙地走了。
老大爷也不强求，背着手，向另一位大婶走去，问：“这位大妹子，可否给老朽买一碗豆花？”
“啊！”大婶尖叫一声，戒备地看着老大爷，向后退去，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老大爷摇头叹气，背着手，向苏绾弦走来，问了一样的问题：“姑娘，可否给老朽买一碗豆花？”
没等苏绾弦开口，苏瑾琛就拦在了她面前，眼神审视，对老大爷戒备至极：“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老大爷习惯性摇头，回答：“不干什么，不过想吃一碗合口味的豆花，苦于没银钱，才出此下策。”
“哼——”苏瑾琛冷哼，不信他的说辞：“鬼话连篇，你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大爷摇头：“小子，火气何必这么大，不就一碗豆花吗？这姑娘可比你和气多了。”
“她傻我可不傻，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苏瑾琛老母鸡一样护着苏绾弦，隔开她和老大爷，不给对方半点可乘之机。
“我问的可不是你，还是给我让一边去。”老大爷声音冷了几许，不等苏瑾琛反应过来，人已经出现在苏绾弦面前，重复之前的话：“姑娘，可否给老朽买一碗的豆花？”
苏瑾琛愣着，不敢相信一个老头竟有这样速度。
眯着眼，苏瑾琛手探进袖子里，捏紧了里面的东西。
“好。”苏绾弦点头，看在老大爷是任务对象的份上，走向另一家豆花店，花了一文钱，买了一碗豆花。
老大爷吃完豆花，仍是摇头：“不是那个味道啊。”
见此，苏绾弦一拱手，问道：“敢问前辈里面可有故事，晚辈愿洗耳恭听。”
如今，他是自己的任务对象，多接触些总是好的。
老大爷看了她一眼，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
但，即便是这样，苏绾弦也能感受到他眼神里的冷厉，以及一丝杀气。
最终，老大爷背手摇头，仿佛一个普通老头在感叹往事：“小丫头若想知道，每天带碗豆花到街尾，等到我吃到我想要的那碗，自然会告诉你。”
老大爷走了，苏绾弦直起身，拉着苏绾弦往回走：“走吧，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
“我提醒你，可别打什么鬼主意。”苏瑾琛甩开她的手，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如果不放心，你大可跟着来就是了。”苏绾弦语气不好，她也是有脾气的，老拿热脸贴冷屁股，她也受够了。
苏瑾琛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我自然是要跟着的，你别想逃，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如果你敢有半点歪心思，我绝对会杀了你，绝对！”
将这番话吼出来，苏瑾琛咬着牙，扭身跑了。
望着苏瑾琛近乎奔跑的背影，苏绾弦抬手摸到脸上，指尖上一点凉凉的、湿湿的，液体里咸涩透过皮肤，传到她心里。
她有点发懵，苏瑾琛哭了，竟然哭了。
从小到大，他似乎没有哭过，反正在她记忆中是没有。
而如今，自从他的师姐离去，他的眼眶，时常是红的，现在，她感受到他泪水的咸涩，很苦，苦得她心揪疼。
这样的感情，不是属于她的，而是这具身体的原始记忆。
苏绾弦脸色煞白，感到气闷，一时竟喘不上气，大脑缺氧，精神涣散。
眼皮很重，重到苏绾弦再支撑不住它的重量，闭上眼，连着人也支撑不住，倒下了。
在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前，苏绾弦听到苏瑾琛焦急的叫声。
“师姐——”
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苏绾弦又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有另一个她，对方的眼神清澈而温柔，这样的眼神，是她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的。
所以，这不是她。
“让我大胆的猜一下，你是苏绾弦，灵山剑派的大师姐。”苏绾弦很肯定，她曾在记忆中看过无数次这样的神情，在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上。
“对，我是苏绾弦，灵山剑派的大师姐，但你也是，不是吗？”大师姐反问。
苏绾弦点头，又问：“你回来，是想拿回你的身体吗？如果是，我会杀了你，哪怕苏瑾琛知道真相后会为你报仇。”
苏绾弦后退好几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浑身的肌肉紧绷，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不料，大师姐缓缓摇头：“我是个懦弱的人，那晚的真相，我无法接受，所以，让我去了吧，这身体就留给你。你的性子，比我更适合江湖，也更适合灵山剑派。”
大师姐的眼中，一片死灰，已是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念，喃喃道：“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假的？苏绾弦有疑问，但没有问出口，她看得出，对方出于崩溃边缘，受不得一点刺激。
她还是等人冷静下来再说。
很久之后，大师姐眼中虽还有点癫狂情绪，但总算可以正常交流，凄苦一笑：“那晚的记忆，我不会留给你，你也别试着去探寻真相，有时候，事实比幻想更残酷。”
“好。”苏绾弦应下，她本也没打算去查掌门的死因，真相，就让历史将其掩埋吧。
“身体，我留给你，但我希望，你能代替照顾好师弟师妹，他们还太小，不该这个年纪承受的，他们承受了，我不希望看到他们在将来的日子受苦。”苏绾弦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四位师弟师妹了，年龄尚小，她也不忍心看他们无家可归，饥一顿饱一顿的。
“好。”苏绾弦仍是答应了。
“灵山剑派？”说到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苏绾弦的表情变得狰狞：“这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毁了好，毁了好，连同那该死的书山剑派一起毁了更好。”
大师姐哈哈大笑，状若癫狂。
苏绾弦没动，等着她情绪稳定。
疯够了，大师姐平静下来，眼神澄澈而温柔，其中又有哀求与不舍：“最后，让我再看看瑾琛吧，我有许多话想对他说。”
苏绾弦点头，放空意识，让自己下坠，坠入一片白茫茫的粘稠浓雾中，沉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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