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计在于晨。
天边一抹鱼肚白缓缓亮起，霞光笼罩在小镇上，显得一阵温暖。不大的小镇上开始有两两三三的人推着小车赶往集市，也有卖早茶的商铺早早挂起了招牌。
这座小镇在岚洲境内算不得多大，跟其他小镇一样，开山而造，伴水而居，环绕着一座座城池，构建着一条条走马驿道。
镇上看得上眼的建筑不多，偏东的位置，一处破旧道观灰头土脸立在那里，道观里的人早就离开，连道统都随着岁月流逝的一干二净，杵在那里极煞风景。
此刻，破旧虚掩的门吱嘎一声，朝一侧推开，里面蹦蹦跳跳走出来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白白净净，头发梳成双平髻，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藏青色道袍，一对袖子都快拖到地上了，但非常干净，手腕上系了一根红绳，一大一小两个白玉珠子串在一起，小姑娘嘟着嘴，先偷偷看了一眼道观里面，见里面没有动静后悄悄松了口气，两步一跳朝着早市跑去。
小镇开始热闹起来。
早市上卖东西的人不少，角落卖茶水的铺子里，三两个伙计正搬出一条条桌椅，卖糕点的铺子上，皮肤黑红的妇人朝一个个行人吆喝，另一头精壮汉子早早摆好了按板，上面摊着一块块冒着血泡的猪羊肉。
道袍小姑娘倒着身子，穿梭在一个个铺子之间，脑袋扭来扭去，遇到觉得好玩的就刹住脚步凑上去看看，比如她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一串串糖葫芦，一颗颗红的剔透的山楂果格外诱人。扛着杆子的汉子挠挠头，看着蹲在地上不动的道袍小姑娘，心里想着这么小的娃也没个大人陪着？
外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的一幕，落在道袍小姑娘眼中截然不同。
一串一串糖葫芦中间，几个淡到稀薄的虚影瑟瑟发抖，惊恐万分的看着这注视自己的道袍小姑娘。
这些花朵成精不久的小小精魅，灵窍刚开，本能的对这小小年纪的小道儿天生畏惧。
小道儿姑娘大概觉得胳膊酸了，微微转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绳，这一动作吓得这些小精魅缩成一团，小姑娘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悯剑，你跑这里干啥呢？”一道浑厚声音传出，小姑娘顿时有些愁眉苦脸，还是转头小声说了一句，“师父。”
高大老人一身同样的藏青色道袍，不过和小姑娘身上的一比有些破旧，挽一个道髻，背上斜跨着一柄符剑，桃木剑鞘上撰写着“避玄”两个字，表情温和。
老道儿摸了摸小姑娘脑袋，“这一带作祟的妖物被为师打杀得差不多了，在怠留几日就走。”
悯剑小姑娘晃悠着脑袋，突然拽了拽老道儿的宽大袖子，指了指卖糖葫芦的汉子。
老道儿愣了愣，旋即无奈点了点头，朝那汉子行了一礼，“还请麻烦拿一串。”
衣袖又被扯了扯，老道儿低头，小姑娘那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道观方向，最后伸出两根指头。
老道儿又气又笑，敲了敲道袍小姑娘的额头，说道：“人家还没醒，就舍得给人家买，长大要多败家啊。”他再次扭头对汉子说：“麻烦拿两串吧。”
老道儿手伸进袖子，掏出铜钱，小姑娘跳起来接过糖葫芦，朝那些花朵精魅看了一眼，露了个笑脸，晃了晃脑袋，那些精魅畏畏缩缩，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身体漂浮，落在小姑娘两个双平鬓上，化作几朵很小的花朵装饰。
道袍小姑娘一手一根糖葫芦，蹦蹦跳跳往回走。
老道儿走在后面，看了一眼小姑娘头上的花朵儿，摇了摇头，笑着跟上去。
“悯剑呐，走慢点。”
“悯剑啊，为师一把年纪了，你都不知道疼疼为师，给为师吃串糖葫芦吗。”
“你胖师兄从武洲寄回来书信了，到时候记得听胖师兄的话，别乱动人家东西。”
名字很有英气的小姑娘不太爱说话，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听老道儿自顾自扯些有的没的，听到胖师兄，那张本来有些高兴的脸庞顿时垮了下来，不过很快又展颜笑意，看了一眼手里还剩一颗的山楂球，伸手递给老道儿。
老道儿愣了一下，摸着胡子哈哈一笑，没有去接，摸了摸小姑娘的俏皮发鬓，有些感慨。
“我家小悯剑，长大了啊。”
一大一小默默走回道观。
小姑娘跳过门槛，激得一阵尘土飞扬。她浑然不觉，一路小跑冲进内堂，跪在一处角落，撑着双腮目不转睛看着。
老道儿慢悠悠进来，看了一眼道观内供奉的神像，才坐在小道儿身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喃喃道：“这小子今天应该能够醒过来了。根骨练得倒是不错，观他气血充沛，穴窍更是开了八处，应该练过肉身修行之术，和以前蛮人的修炼之法异曲同工，看来拜了个不错的师父，就是乱来了点，居然敢爆血跌境，运气差的早就魂飞天外了，虽然这小子运气也不好……”
老道儿絮絮叨叨，道袍小姑娘也不说话，眨着明亮的眼睛看着少年苍白的面庞，眼皮耷拉下来，瞥了一眼少年紫黑淤血的左臂，食指更是漆黑如墨，有些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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