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就是跪着的姿态，已经失血以至于意识昏昏沉沉的林霜醉，还是忍着身上的伤，试探地问道：“陛下。您？”
天帝淡然的神情，似乎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也是被林霜醉叫到了，这个时候，才木然地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林霜醉。
在这个位置上压抑太久，他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做一个有个人情绪的神。
可是见到故人，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泪，都快要忍不住了。
眼角泻下了泪水，可脸上还是僵硬地看不出喜怒的神态。
他觉得心脏的地方遭到了重锤，为什么他哥哥要造反，父亲也死于其中。
明明这不还是他所应承受的，却要因为这些他最不想要的，失去了所有，他从前就拥有的。
林霜醉低头，开口恭敬道：“山海阁仙见过天帝陛下。”
待自己如师如友的林霜醉，此刻，论起君臣。
天帝咬着牙，虽然看起来只不过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的眼憋得红红的。
这个人就是给自己任务的天帝吗？看起来十分的年轻。
时霁本以为天帝会是个老头，就算不是那也应该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了吧，现在看来，还真像个没比她大多少的孩子。
“呵，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天帝开口骂道，冠上的冕旒，也因为激动被甩起来，根本没有一点上位者该有的威严。
林霜醉想要去劝他不要失了身份，刚想抬头，却不想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而且已经跪着好一阵了，腿脚都麻了。吃力地欲要站起来，又不稳地将要跌倒。
天帝看着要跌到的林霜醉，下意识地伸出手臂，要去扶住他。
可是还没有碰到林霜醉，在侧边站着的的时霁，更快地察觉到要跌倒的林霜醉。
比天帝更快一步地，冲了过去，蹲下来把林霜醉给扶稳了。
天帝欲要去扶人的手，晾在半空中，十分尴尬。
他要干的事情，居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天帝本来就是生气，这下可不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方尘『露』在一边，此刻的他，比那两位都要紧张，想要好言相劝。
“陛下。”
天帝头也没有回，盯着林霜醉，对方尘『露』斥道：“这是我和他的私事。”
“陛下，当上天帝的那一刻开始，您就没有自己的私事了。”林霜醉恭敬地语气，继续说道，像是在提醒着天帝，即使出了玉清殿，也不要忘记自己的位置。
“私事？公事？连你都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天帝痛恨这个身份，他当年根本就不想争，如果可以，他情愿永远做一个逍遥的神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可是他大哥谋反，本来轮不到他的权位，突然砸到了他的身上，这种听闻在凡间总会发生的事情，居然在自己身边发生了。
可是他根本没有想过当这个天帝，但是这也是天神一脉的使命，他坐在这里，不过是众神权宜之下的决定罢了。
“天帝，是衡量三界的标准，是要绝对的公正，不偏倚任何一方，不然三界就会失去平衡。”
“可是你也知道，我根本做不到这样。众神将我推上高位时，我感到了慌张。你祝贺我登基的时候，我高兴。你六年都没有踪迹，我心里根本沉不住。”天帝捂着自己的胸口，难受得握紧了拳头。
压抑着欲要倾斜的情绪，长叹了一口气，道，“有时觉得我自己，根本不配当圣贤。”
“您就是这圣贤中最高位的神呀。”林霜醉还是尊敬的语气，低头没有正视天帝，道。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要这么说。”天帝咬紧的嘴唇，微微颤抖。脸上是压抑地十分痛苦的表情，他认为的，这三界之中，他唯一能『露』出真『性』情的那个人。
多年未见，却对自己这般的生疏，把这些毫无用处的礼数，把他和自己隔开来。
是林霜醉看着自己长大的，他现在在高位之上，能站稳住这几百年，也离不开林霜醉曾经的教导。
在他父皇打算把下一任天帝的位置，让给他大哥时，其他的人都在为他感到惋惜时，只有林霜醉明白，他根本没有想过要什么权位。
想起当年他和林霜醉，曾游过这人间的万里好风光。
也曾经说过，自己闲时去山海阁闲坐，林霜醉可不能拒绝。
当然，这些都是曾经了，从他当上了天帝之后，林霜醉对自己，只剩下了君臣之礼。
他明白，这都是林霜醉对他的好意。
因为天帝这个位置，是不容一点错，让众神诟病的。
他可独裁，可肆意妄为，可唯独，不可有情。
天帝看着眼前身负重伤的林霜醉，微低下的头，还有这深受重伤，却依旧跪好的姿势。
他们，已经不能回到从前那样了吗？
即使知道结果，天帝还是像要再欺骗自己一次，他问道：“难道我在你心里，也仅仅是这三界之上的王而已吗？”
“陛下，以前您为二太子时，臣奉命教导于您。现在您是天帝，当然最为敬重您。”不管问多少次，林霜醉的回答还是这样。
他甚至不止一次怀疑，若不是这血脉的原因。林霜醉是不是更适合扮演天帝这样的角『色』。
根本撼动不了林霜醉，他只好摆出平时威严的语气，命令道：“那就当我现在命令你，不要再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个臣了，我听着难受。”
“陛下……您这又是何必呢。”林霜醉只能勉强借着时霁力，跪稳在地上。
“你不是要遵命吗？就给你遵啊！”天帝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的语气，直勾勾地看着林霜醉。
方尘『露』都没有看过这样的天帝，他只在玉清殿见过天帝，那个高高在上的王。
他本以为天帝那样端着自己的威严，还有那语气中的无奈，都是仅仅是因为在这个位置上，不得不摆出那个样子。
没有想过林霜醉对于他来说，是这样特殊的存在。
“俞山……”林霜醉轻声道，像从前那般，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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