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为人辛苦为人忙，没想到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沈修言自嘲地一笑。
这话正是沐九思那天说过的，也正因为如此，他这几天在牢里重新理清了思路，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落入了别人布的局中。
“柳姨娘，是她吧？”沐九思问道。之前她怀疑有人故意将秦氏的事透露给沈修言，因此南宫霄天还特意让沈丛山查沈府后宅，可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
沈修言微微点头：“难怪你会说出那样的话。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见沈修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沐九思继续说道，“殿下问过你父亲，他说关于你母亲的事情除了他，只有沈夫人和管家沈福知道。沈家主和沈夫人不会自找麻烦，可以排除。沈福对沈家忠心耿耿，而且告诉你这些事，对他也没什么好处。你小时候又是养在深宅大院里，并没有机会接触到外人，所以自然是沈府后宅里的人。沈家主将所有人又查了一遍，并没有你母亲的同乡或旧识，当年服侍过她的下人也都……不在了。所以就只剩下了柳姨娘一个人，而且……无论结果如何，对她都有好处，不是吗？”
“确实如此。”沈修言露出一丝苦笑。
“你所说的那封秦氏留给你的信还在吗？”南宫霄天突然问道。
沈修言摇了摇头：“怕被别人发现，早就毁掉了。”
“秦氏死的时候，你还是个婴童，连她的相貌都没有印象，怎知那信就是她亲笔所书？就算她留了书信，怎么会到同为妾室的柳氏手里？如果她真的想报仇，为何要嫁与你父为妾，留在武宸宗府里不是更有下手的机会？让自己在世上唯一的骨血涉险，试问这种女人还会因为夫家的冷落而郁结至死吗？”
南宫霄天一连串的问题沈修言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他明白得太晚了。
从他记事起，柳氏这个姨娘就一直对他很好。身上挂的荷包、手里用的帕子，甚至是读书的书包都是她亲手做的。
不仅仅是他，沈府中上至沈丛山夫妇，下到奴仆丫鬟，对柳氏都是赞赏有加。身为府中的姨娘，她从来不会去争什么，对沈夫人极为尊重，甚至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对待下人也是极和善，在沈修言的印象中，就从来没见她发过脾气。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人心生怀疑，况且那时候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信柳姨娘，依着她的话，信看过几遍之后就烧了，这件事情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从那之后，他和柳姨娘之间仿佛有了默契，都没有再提及他的母亲。直到他接管了沈家的一部分生意后，柳姨娘除了以往对他的关爱，眼中又多了份怜惜。
“本王会将此事告知你父亲。”南宫霄天说道。
沈修言如释重负，他并不是怕父亲不信任他，只是不想亲眼看到父亲失望的神情。
毕竟柳氏嫁入沈家也有二十来年了，即便父亲对她没有夫妻之情，却也早就把她当成了家人。更何况她还为沈家生下了一子二女。
“多谢殿下。另外请殿下转告我父亲，请他……不要迁怒于田氏，她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你对你的父亲还真是不了解。”南宫霄天淡然道，“其实无论嫡子还是庶子，他心中都有考量。”
……
“我就搞不明白，三妻四妾有什么好的，弄得家宅不宁，乌烟瘴气。”
冬季天短，回到燕王府已近黄昏，金乌西沉，淡金色的光透过空棂洒在红木雕葡萄纹方桌上。
沐九思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手上的玉箸戳在碗底，颇有些义愤填膺。
一向禀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南宫霄天睨了她一眼，优雅从容地用完膳，漱了口，拿帕子拭了唇角，才道：“娶妻纳妾，世人趋之若鹜，自然有其中的妙处。”
“妙处没看出来，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倒是真的。”
“哦？难道九儿不想坐享齐人之福？”
“呵呵……不想。”她是女的、女的、女的，享什么齐人之福。
“如此，将来九儿的妻子倒是个有福气的。”
“殿下会娶多少个女人？”
“按例本王可以娶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这三人是要上玉牒的，其他人就没有这个资格了。”
沐九思停下收拾桌子的手，挑了挑眉：“这么说，殿下可以娶三个老婆，一堆小妾？”
南宫霄天思忖了片刻，微蹙了眉：“那只是常例，本王何时说要娶那么多。”一个老婆都不想娶，何况是三个，想想都头疼。
“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也不少呀，三个女人一台戏，将来燕王府可有热闹喽！”沐九思撇了撇嘴，不知为何，心里没由头的一阵烦闷，加快了收拾碗碟的速度。
看着提着食盒出去的背影，南宫霄天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不希望本王娶妻？”抿了一口小东西刚斟好的茶，他略向前倾了身子问。
“嗯？呃……哪能够呀，我巴不得殿下早些成家呢。”沐九思扯了扯唇角，浅淡的笑容只流于表面。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与嫌犯对峙的时候她狡言善辩，让对方琢磨不透，可在日常生活中，她却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
南宫霄天将她的神色收于眼中，心里莫名地有种酸胀的感觉。
“本王连成亲的事都没想过，更何况是娶好几个女人。”
“男当大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为什么不想？”古代不都是早婚嘛，他这个年纪应该算是大龄青年了吧。
是啊，为什么不想呢？南宫霄天仔细搜巡着记忆中接触过的女人。
母亲？他是棺材子，母妃死于他降生之前。
奶娘？好像没有固定的，况且那时太小，记不清了。
宫女？要不就是躲得远远的，要不就是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样子。
后宫的嫔妃？偶尔会在花园里碰到，要不就是远远地躲开，要不就是眼高于顶，尽带鄙夷之色。
太后？从封地返京那年开始就对他关怀备至，可那和善的笑容中总是透着疏离。
至于别的女人，他从来没用正眼瞧过，怎么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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