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阴沉着脸，眼神不善，那模样像是要吃人。
夫人吓了一跳，成亲二十余年，夫妻俩不敢说始终蜜里调油，但也从未吵过架，总是互相尊敬的。男人何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她心里咯噔一下，便知不好，小声问道：“难道出了什么差池？”
这男人正是冯思堂，他眼神略一闪，知道自己的态度惊吓到了妻子，不管怎么说家里都还有客人呢，总要给她留点面子，便深吸一口气，道：“夫人，原来王后便是红衫军统帅。”
“什么？”冯夫人惊呼一声，“她……她……”
冯思堂低叹一声，“夫人，你莫忘了，林家乃是武将世家，若大的功勋都是军功换来的，这般出身的女子，便是被家中娇养，耳濡目染，也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
“何况，红衫军勇武，煤油哪一场战例是投机取巧得来的……今日我们才知道林王后的这一重身份，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总而言之，弹劾之事休要再提。”顿了顿，他还是告诉了夫人，“王爷已经允诺让王后参与政事。”
冯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参与政事……这岂是寻常女子能为之事？”
冯思堂感慨颇多，“所以，林王后才不是寻常女子！从此往后，你那心思休要再提！趁早把你那外甥女送走为是，也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冯夫人仍旧不甘心，“老爷，便是林王后能够成为彧王的左膀右臂，但哪个男人喜欢的不是柔情似水的女子？”
冯思堂皱了皱眉，“你怎知王后在王爷面前没有柔情似水的一面？这位林王后，不论容貌还是才能，都不是咱们家这样的女孩子能比的！
“这也就不说了，今日林王后强调，若是谁家想送女孩子入宫也不是不可以，但……”他看了夫人一眼，“你知道林王后这样手上沾过血的人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你就不要寄希望于彧王会护着别的女人了，让林王后参与政事是彧王亲口提出来的，而且，你想一想，当初是谁提出来直接封后的？可见林王后在彧王心目中非比寻常。便是侥幸有女孩子进宫了，只怕也是一辈子坐冷板凳的命。
“那可是你嫡亲的外甥女，你就忍心她荒废了青春？保不齐，还因为此事让你那姐姐遇到什么不好的事，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冯夫人咬了咬唇，“可，林王后行事这般霸道，难道就不怕被人弹劾？”
“怕弹劾？”冯思堂冷笑一声，“你知道今日林王后说什么了？她说，若是我们这些人咄咄相逼，她便不受这个窝囊气了，要去自立山头！”
冯夫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她……”她怎敢如此嚣张！
“夫人，”冯思堂摇头叹气，“你要知道，她完全是有这个本事的，不说往后怎么样，最起码短时间内一定是风风光光的。女人都小心眼儿，你说她离开之前会不会拿咱们这些人开刀？
“我不过是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书生，而你是个文弱妇人，怎抵得过红衫军铁蹄踏过？”
冯夫人畏惧的咽了口唾沫，“这……这……”
“唉，”冯思堂摆摆手，“此事千万千万休要再提。你先去陪陪客人，想必过不多久，她们家里人就该请她们回去了，你也不需要说什么，只别旧话重提便可，我累了，要回去歇一歇。”
冯夫人先送着他回去歇下，才去陪自己的那些客人，说了一些抱歉的话，陪着她们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但始终没再提留饭的事。
过了没多久，各家果真派人来接了，冯夫人便笑着说道：“想必是家里有什么要紧事，我就不虚留你们了，改日闲了咱们再聚。”
让丫鬟去请各家的女孩儿出来，将她们送到二门，看着她们都走了，才吩咐下人紧闭大门，从今日起闭门谢客。
回到内宅，她那个乖巧的外甥女徐小姐就迎了上来，含笑问道：“姨母，客人都走了？方才我……”她没跟着送客，因为冯夫人不许，她觉得这样挺失礼的。
冯夫人神色复杂看着她，“宁宁，你这容貌才学，在你们家乡也算是首屈一指吧？”
徐燕宁羞红了脸，低着头摆弄衣带没有回答，若是回答了，岂不等于自夸？
冯夫人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仔细留神，乾定府里还真没有配得上你的少年英才……再说，你出来的日子也不短了，想必家中亲人都很想念，不如早些回去吧。
“我这府里，除了你几个表哥，连个女孩儿也没有，不比你家中姊妹众多，每日谈谈讲讲也不寂寞。”
徐燕宁大吃一惊，“姨母？这……”不是说好了，送她过来便是为了待选，将来给彧王做妃子的么？一上午还说得好好好的，大家都说她虽然家世略差了一些，但容貌才学绝对算得上佼佼者。
冯夫人摆了摆手，“我会给你母亲写一封信，说明原委，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回去再问你母亲。现在先回去收拾东西吧。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过来玩。”
徐燕宁又羞又气，嘴唇都颤抖了，姨母这不是明摆着要撵自己走？她长到今年十六岁，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她涨红着一张脸，想要说些什么，可女孩子的矜持又让她说不出来。
冯夫人深深叹了口气，“阿宁，你要知道，姨母一直都是好意，可如今……我若不送你走，便是给你我两家招祸，你明白了吗？
“其实细想想，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哪有给人做小的道理？什么王妃，听起来好听，还不是做妾？
“倒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痛痛快快做自己的当家主母，还自在些。
“你也别记恨我，姨母不管怎么说怎么做，都是为你好，盼着你有个远大前程呢。若非迫不得已，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
徐燕宁眼睛里含着泪，还得忍着羞耻道谢，等回到房中就先忍不住扑在床上痛哭了一场，哭过之后便让丫鬟们赶紧收拾包袱，中午饭都没吃，趁着天色还早，离开了冯府回家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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