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夜色中，紫凌君无声无息地步入重九殿。
“说过我已经睡着了，不许来打扰我！”淘淘翻身朝里床，直接用屁股对着紫凌君。
过一阵，她感觉背后毫无动静，不禁又翻身坐起。
门口射来宫灯微弱的光，紫凌君背光站在床前，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她眼花的话，他脸上有着莫名的苍凉。
这种表情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
“发生什么事了？”
“朕和高郅使者谈过了，他提出了和谈的条件。”
“很苛刻？”
“再苛刻朕也可以答应，但他不是苛刻，而是办不到。”
“什么条件？”
“他要晏秦世代对高郅称臣，岁岁朝贡。这种丧权辱国的事，朕无法答应。”
“当然不能！那不就是让晏秦沦为高郅的殖民地吗？”
抓抓头，她又觉得这个词不太合适，“反正不是好事，如果答应了的话，你紫家从今后世代都抬不起头来。”这应该是卖国求荣的第一步吧？反正沦为他国的附属国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我们和高郅的和谈恐怕注定破裂。”
“那会怎么样？”
紫凌君疲倦地闭了闭眼：“可能，高郅将会发兵攻打我们。”
淘淘跳起来：“那就让摄政王去剿平蛮夷！”
“据密探回报，摄政王私下和高郅国君有交结，和谈破裂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他们联手攻打我们……”
淘淘蓦然明白了，本就处于弱势的紫凌君，还未能在百姓中完全树立威信，先是结为联盟的宛国国情有变，跟着本就关系濒危的高郅和摄政王联手，那不是说，紫家王朝危在旦夕？
“真的没有转寰余地？”
“……没有。”他想起了高郅使者提出的另一个苛刻条件，心里抽了一下。
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要不……姑且答应？你有没有听过卧薪尝胆的故事？古时候越国国王勾践兵败给吴王夫差，为了活命，他献了美女西施给吴王才得以苟活，夫差为了羞辱他派他到马棚干活，勾践为了迷惑夫差，表现得非常顺从。但私下里他却在住处铺上柴草，屋顶吊上一颗苦胆，每日尝一口，以警告自己还未复国，不可忘仇。三年后，夫差终于失去警惕，放他回国。之后的十年内，勾践励精图治，重谋复国，终于打败了夫差。”
紫凌君轻声道：“小葡萄，朕知道你很聪明，但是你不明白，战败作为阶下囚只是受敌国的屈辱，可要是丧权辱国，就连本国的国民也会瞧不起朕。迷惑敌人可以忍受屈辱，但失了民心却无力挽回，如果答应了这条件，紫凌君这三个字从此就是晏秦历史上的耻辱。”
“不会的，你暂时低头，等扳倒摄政王后再与高郅决战，重树威信不行吗？”
“如果那样，朕连国与国之间的契约都可以推翻，岂非是出尔反尔的小人？那是无耻上加无耻了。”
淘淘跳下床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很久以后才说：“紫凌君，我要保护你，我不让你死。”
紫凌君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静静望着夜色。她已经预感到了吗，此次和谈如果失败，他的下场恐怕就是——死，迟早而已。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御书房里，紫凌君的神情带着无限沧桑，紫凌若坐在对面，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何以一夜之间他就成了这样。
“高郅使者和谈的要求是要我国世代称臣，年年进贡。”
紫凌若平静地道：“哦。”
“你为什么能若无其事？难道你事先听到风声了？”
“没有，只是以那个人一惯的行迹，这种要求在意料之中。”
“你应该知道，父皇驾崩后母后招你回家，是为了让你助我复国。十一，凭心而论，你现在还愿意帮助我吗？”
“我回宫就是为了给你一定力量支持的，但说实话这并非我本心，你明白是为什么。”
紫凌君点点头：“但是你现在是我唯一可依靠的力量了，愿意或不愿意，我都不会勉强你。有你的支持，放手一搏，我未必会输。百里滨那边，暂时他还能作主，我相信百里枫应该在短期内不会有所动作，百里滨应该还是能调动部分兵马相助我的。”
“你是不是想得太过完美，百里枫才是真正掌握兵权的人，百里滨手里的实力仅限于京城重兵。不错，他有王公大臣的支持，长子嫡传的身份加上名正言顺的继位，还有他平时忠厚待人的威信，百里枫暂时是不能拿他怎么样，说起来他们俩实力应该是平分秋色，但是你要知道，百里滨如果调动了京城守卫的重兵来相助你，先不说他是否能过国中大臣的关，就算可以，京城失了守卫，百里枫长驱直入，直接就把他这个皇帝拉下马了，他真的会为了对你的承诺不顾一切出兵吗？”
紫凌君面色阴沉，没有回答。
“好，就算他会，那我又有什么力量支持你？我在封地的势力可仅限于一个王府。”
“十一，你真以为你的身份朕毫不知情？”紫凌君用一种看穿人心的目光凝视着他。
“幻灵门主，应该还是个很可怕的名头吧？都说你有不亚于三省的兵力，依朕看，恐怕远不止此。”
紫凌若对视着他，慢慢泛出笑意：“皇兄，我一直低估你了。”
“十一，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他突然用“我”自称，紫凌若沉默一会：“撇开先皇和我母亲那段不谈，你应该算个不错的哥哥。”
“那你是否不能化解那段往事，坚持不肯帮我？”
“紫凌君，我现在以平等的身份和你谈。你父皇亏欠我们母子，你的母后也一直将我们放逐在外，他们对我并无恩情可言。至于你召我回宫，我一直以自身之力在帮助你，我对你并无亏欠。”
“是的。”
“所以你如果想要我倾力帮助你稳固帝位，扳倒摄政王以及抵御外侮，是要付出代价的，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你说说看，想要什么。”紫凌君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不是说十一淡泊名利，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吗？居然也会提条件！
“我想要什么，其实你很清楚，我只要一个人，你肯把她给我，我愿以一切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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