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垂眸淡然道：“你觉得我会一个人离开？”
夏瀞紧皱双眉默了片刻，欲再劝上一劝，却见李嗣源只轻轻抬了下手，已转身进了院落。
见他这样，夏瀞只得恭敬垂首，低声道：“将军一夜未眠，先在我这里歇息一下，属下回去照看王姑娘了。”说完，对着李嗣源的背影微施一礼，转身向前院王蓁的寝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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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王蓁睁开睡眼的时候，窗外已经天光明澈，揉了揉惺忪睡眼，王蓁伸手抓过搭在床尾的裙衫穿戴上身，掀开床幔下床时，一眼便看见端坐在轩窗边安静抄经的夏瀞。
将外裳随意往肩膀上一搭，王蓁趿着鞋，蹑手蹑脚向着夏瀞走过去。
将脸顿在夏瀞的肩旁，王蓁探头往素宣上看了一眼，笑吟吟道：“这么用功啊？是不是昨夜里突然对近日抄撰的经文生出啥人生感悟了？今儿特地起个大早，继续潜心体味佛法的无限妙趣啊？”
夏瀞将手中的小楷轻轻放在笔架上，回头打量着王蓁的脸，仍是面无表情问道：“姑娘昨晚睡的可好？”
经她这一问，王蓁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神态慵懒而饕足：“嗯，昨晚睡的着实不错，竟然一觉天明，好些日子没睡这么踏实啦！”
夏瀞难得浅浅勾了下唇角：“姑娘该不是梦见了什么人，酣酣然不舍得醒来？”
王蓁对她这个问题猝不及防，不禁俏脸染霞，转过身背对着夏瀞向寝殿彼端走，边走嘴里边咕哝：“睡的好，那无非是乏累的狠了，我哪有什么可梦之人。”
夏瀞虽出听王蓁言辞间透着心虚，却也没再说什么，由书案边起身时，沫沫已经带着几个侍女进来伺候王蓁洗漱更衣。
听见沫沫吩咐一个名唤彩儿的宫女预备王蓁早饭的事，夏瀞走过去，在彩儿耳侧低语了几句。
彩儿听完夏瀞的话，皱着一张小圆脸小声问：“你说的这种吃食是咱们中原的，这里的厨子不晓得弄不弄得出来呢。”
夏瀞难得的牵了下唇角，浅笑低语：“你只瞧着形似即可，至于味道却无妨，越难吃越好！”
彩儿微张着嘴，满眼惊诧地盯着难得露出淡笑的夏瀞，茫然地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
王蓁由沫沫伺候着梳洗完毕，刚在桌边坐下，一眼就瞧见桌子正当中摆着一碟子被油炸成黄金色的菊花宽焦。
“咦？塞外居然有厨子能做出来这个东西，面食里头我就算是个行家了，这东西却偏弄不来，看来咱们还挺有口福嘛！”王蓁说话的功夫，已经挑拣了个大个的一口咬下去……
菊花宽焦只在唇齿间停留了一瞬，就被原封不动地退货了。
王蓁皱着好看的含烟黛，瞪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菊花宽焦：“这什么啊，光弄出一副俏模样唬人，难吃的能要人命啊！”
彩儿见此情形，正准备开口，却见坐在王蓁身侧的夏瀞目光向自己扫过来。吞了吞口水，彩儿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夏瀞也伸手拿起个宽焦吃了一口，虽然没像王蓁直接吐出来，显然面色也不是很好看。看着手中咬了一口的宽焦，夏瀞道：“这种菊花宽焦是中原面食中的一个极品，即便是在中原，能做好这种吃食的厨子也并不多见，这塞外的厨子能做的形至如此已十分难得，至于味道，姑娘就莫勉为其难了。”
看着手边只咬了一口就弃掉的菊花宽焦，王蓁眼角有晶莹一掠，碗中的细粥原本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碗筷，起身向轩窗边的棋桌走去。
夏瀞也起身离了餐桌，行至王蓁身后时，低低地问了一句：“姑娘可是思念中原故里了？”
王蓁本不是爱惹清愁的女子，此时被夏瀞这么一问，忍不住将眸光撩向窗外展览若梦的高远天际，语声淡淡地反问道：“就算我说不思念，恐也没人会信吧。”
夏瀞觉着这是个难逢的适合攻心的绝好机会，便趁热打铁道：“姑娘若愿意，夏瀞自有办法带姑娘回去。”
王蓁默了片刻，澄澈的眸子落在夏瀞难得露出迫切的眼睛里，浅浅地牵出一朵笑靥：“我自然晓得，没什么是你办不到的。可是你能，我，却不能。”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我眼下的处境，可我是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的，不论将来落得怎样的一个局。往后，劝我的话就莫再讲了。”王蓁话说至此，纤白手指捻起一子落入局中。
晚间，夏瀞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李嗣源依旧端坐在桌边煮茶，身上着的也依旧是昨日的那件夜行衣。夏瀞看了整洁地一丝不乱的床铺，又看了眼李嗣源手指间调好的上好茶膏，知道他日间必定出去过。
将滚好的热汤缓缓注入提梁壶内，夏瀞低声道：“今日我同王姑娘提过离开一事，她眼下尚未有此打算。为将军的安全着想，还请将军暂回军营，夏瀞会想办法尽快带姑娘过去同将军见面。”夏瀞说话时，将提梁壶中已经滤好的茶汁缓缓注入李嗣源手边的青白茶盏中。
氤氲水雾升腾，隐着李嗣源远山曲水般的侧颜越发沉静，骨节修长的手指捻着白瓷杯沿，将茶汤缓缓哺入唇内，仿佛并没听见夏瀞的话似得，从容紧了紧手腕的缎带，淡然语声不现一丝情绪道：“她既不愿离开，随她便是。”话音落，人已无声行至门边。
了解自家将军一向任性，夏瀞知道再劝也无益，只得随在李嗣源身后，一同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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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只燃着床头的两盏透纱灯，暗黄光晕笼在王蓁姣好的睡颜上，原本恬静安宁的容色，因李嗣源在床边落坐而微微蹙了下眉尖。
手指轻轻拂在王蓁微微蹙起的眉心，李嗣源仍旧如昨日般小心将王蓁拢入怀内……
一夜星河静烁，当北极紫微星辰晕熹微，天边渐被彤云熏染。守在寝殿檐下的夏瀞抬眼看了看寥落星辰，透过薄窗向殿内低唤了两声。
等了片刻，夏瀞却不见寝殿内有半点动静。夏瀞不禁微微皱眉，又唤了一声，待了片刻，仍不见里面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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