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午饭本就用的迟，我还没吃饱呢……”
王蓁见丁十六娘麻溜地从自己面前将枣圈碟子抽走，就要伸手去夺，无奈身量没丁十六娘高，胳膊没人家的长，够了几次没够着，索性撅起小嘴瞪着她。
丁十六娘将碟子放的老远，美眸转回来同王蓁漂亮的大眼睛对视：“你是不是被朱友贞的富贵乡收买了？早忘了自己入宫是来干什么的？”
王蓁漂亮的大眼睛一瞪：“我有那么蠢么？当然记得！”说完，眼梢又撇向丁十六娘，见她仍将自己睨着。
深呼一口气，王蓁继续道：“好吧，我说实话。”
话顿了顿，王蓁倒了杯茶先漱了口，道：“其实吧，我这些日子暗暗留意过朱友贞，同他处的久了，我觉得他这个人蠢是蠢了点，行事也有些懒惰随性，倒不像是个恶人。前阵子他来我宫里用晚饭，席间我故意提了义父一句，我看见他的眼神动了动，之后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他当时说的那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王蓁说至此，抬眼见丁十六娘挑眉看着自己，便继续道：“他说，倘若今日刘老将军尚在，他也不必如眼下这般忌惮那个人……”
王蓁将朱友贞的原话说了一遍，最后端起茶盅抵在唇边，却怔着神不动了。
房中静了片刻，丁十六娘低声道：“他说的那个人，可是过些日要入宫的那一位？”
王蓁轻轻点了下头：“大概是吧。”
丁十六娘的眸光又转回王蓁脸上，静静将她望着，直到喝完了一盏茶，才幽幽开口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以你之手灭掉这个大梁。”
王蓁险些摔了手上的茶盅子，眨着大眼睛呆了半晌，很诚实地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话出口，王蓁又想了想，微蹙着秀眉道：“我只想替义父和陌陌报仇，毕竟我也是大梁的臣民，这么想算不算造反啊？”
丁十六娘无奈地笑着戳了下她的额角：“想一想就算造反，那全国百姓都反了！”
王蓁被戳的也笑了，拎着茶壶给她斟了一杯，丁十六娘目光落在茶盅上，低声道：“倘若这个大梁国就像树一样，从根儿上都烂掉了，再怎么悉心都伺候不好了，倘若换个新主治国，或许咱们会过上更好的日子，你会不会改变现在的主意？”
王蓁倒茶的手顿了顿，灵台里突然一闪而过李嗣源的那番话：“如果大厦必然将倾，妄图扶持反而是一种骚扰，如果历史已无意于大梁，励精图治反而是蠢行，拼命抢救于无救是人世最大的悲剧……”
丁十六娘见王蓁拎着茶壶半晌没动，伸手在她发呆的神光跟前晃了晃：“喂，你别吓我啊，你这是怎么了？”
王蓁怔怔地放下茶壶，怔怔地起身，招呼也不没打就向门外走。
丁十六娘皱眉看着她，眼见她快走到门口了，突然起身将她唤住：“王蓁，你等等！”
王蓁回头静静看着丁十六娘，丁十六娘见她眼神里似比刚才聚了些光，才略放下心，低声嘱咐：“相对于朱友贞，你对他身边的那个大公公赵岩，需加倍小心。”
王蓁轻轻地点了下头，一声没吭转身走了出去。
丁十六娘担心地望着王蓁飘忽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同她说的那句，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回转房内，丁十六娘左思右想，一时想不明白为何她只同王蓁提了一句灭了大梁，她突然就变成了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她自己不是也成日说要替刘鄩报仇的话么？
又思索片刻，丁十六娘突然将手中的茶盅往桌上用力一墩，惊呼一声：“哎呀！这丫头该不会……喜欢上皇帝了吧？”
————
回到薇璃宫，王蓁没传晚饭就直接躺床上了。
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丁十六娘的那番话，也不是因为李嗣源的那番话，而是她下午吃的太多，到晚饭的时点根本不饿。
躺在宽敞的雕花大床上，眼睛盯着描龙画凤的帐顶，手摸着滚圆的肚皮，王蓁的脑子里，其实还在翻腾刚才丁十六娘的那番话和李嗣源的那番话。
王蓁并不是个有多大情怀的人，先前她也根本没想过什么国啊家啊的，她觉得这些天高皇帝远的事，无论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这颗脑袋去琢磨，就连当初李嗣源同她说那样一番话的时候，她也根本没认真当回事。
不过她当时脑门子热的很，光顾着跟他抬杠犟嘴护刘鄩的短，根本也没空细琢磨这些。
可是，今天丁十六娘又同她说出这样相似的一番话，王蓁才恍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眼下已经身在这皇宫里头，只要想见就能见到皇上。
皇上哎，天底下最大的官了，全天下都是他一个人的，而这个拥有全天下的人，竟然还天天跟自己打照面，一个桌上吃，一个床上睡……呃，确切讲，该是在她床上睡。
这么一想，王蓁突然就觉得很激动。
先前只在自己那块狭小的圆里转圈圈，王蓁根本就没想过这么大的一个事已经摊在了自己头上。她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王蓁的脑子在飞速运转，下意识就将小拳头往嘴里塞。她自从上次在刘府草丛里冻了那一夜，就落下这么个毛病，紧张或者兴奋的时候，就把拳头往嘴里塞，被丁十六娘打过几回手，仍是改不了。
“做什么咬手？这么大人了还吃手。”
温和里带着笑意的声音由耳畔响起，一只手顺势将她的小拳头从嘴里揪出来，耶律德光扯过来床幔把王蓁手背上的口水擦干净，将她印着一圈牙印的小手揉在掌心里。
王蓁被他拉坐起来，靠在床头怔怔看着耶律德光好看的脸出神。
耶律德光也侧眼看着王蓁，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薄唇一勾，深褐色的眼睛抿如弯月：“是不是突然发现我长得很好看？有没有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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