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果见叶尧执意要拿那古楼子，便道：“少主没听那人说么？人家送银子求人办事，银子被拿走了，事就办不成了，咱们坏人家好事，终归不好吧。”
叶尧笑道：“可银子若是被贼偷了，收银子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喽，总怪不到送银子的人的头上吧！”
阿果无言再辩，只得撇了撇嘴，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王蓁和陌陌的对话，问道：“刚才那两人好像说什么‘姨夫’要上战场，还说什么将军，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叶尧似在想什么事，没留意阿果的问话，浅浅地勾了勾好看的唇，脑中不禁浮现出王蓁那日宿醉时，芙白的玉颊浮着两朵淡粉薄晕，如白月光下初绽的芙蕖，惹人不忍移开目光，顺口低喃道：“真没想到，她居然也要上战场……”
阿果听见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皱了皱眉，道：“少主咱们是不是也该赶路啦？”
叶尧将没吃完的古楼子仔细包好，又在上面亲了一下，将二指放在口中，吹了记响亮的口哨。
马蹄哒哒声渐近，叶尧抬眼时，一红一黑两匹马前后奔进院中。
毛色棕红油亮的那一匹跑到叶尧身前停了下来，叶尧将古楼子装进马袋，飞身跨上马背，两腿轻磕马镫，红马一声响亮的长嘶，飞蹄向山间奔去。
阿果上了黑马，二马一前一后，眨眼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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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刘鄩出征的日子，晚间，刘府少有的在正厅内举办了一席人数齐全的家宴。
平时总不露面的刘茂，此刻陪坐在戴夫人身边，同为刘鄩出征斟酒相敬。
王蓁自然也在席间，只是相比戴夫人和刘茂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担心，她却是坦然中透着兴奋，兴奋中透着淡定，淡定中又透着那么一丝丝掩饰不住的激动。
她，是明早唯一一位跟随刘鄩出征的家眷。
王蓁本以为会饮宴至深夜，可戴夫人和刘茂却好像早习以为常，只惯常说了些吉祥话，又说将军明日需早起，便早早撤去了宴席。
当着刘鄩的面，王蓁晚宴时并没有喝酒，只比平日贪吃了些菜食，揉着微撑的肚子往印月居走。一路上，竟没遇见几个家仆，或是大家都为明日将军出征忙着准备吧。王蓁如是想着，没忍住低低地问身边的陌陌道：“我总觉着将军和夫人，还有刘茂之间，有点怪怪的。”
这一次陌陌却并没显出惊讶，垂着眼跟在王蓁身侧，小声道：“奴婢明白夫人的意思，夫人必是觉着将军就要出征了，戴夫人和少爷却似没半分留恋担忧。”
王蓁有些惊讶，转回头看向陌陌，疑惑这妮子为何今夜突然变得这般剔透。
陌陌撇了撇嘴角，道：“其实我们这些在刘府待的时日稍久的家仆都晓得，咱们这座繁华的将军府邸中，真正坐在里头享福的，从来不是将军他本人……”
陌陌说至此时，平日里那张天真简单还略带着点稚气的小脸，竟也隐隐显出几分惋惜。
侧目时见王蓁正眸光怔然望着自己，陌陌立刻扯出笑靥，挽住王蓁的手臂道：“现在好了，将军有夫人知寒问暖，连出征都有人陪着啦！”
王蓁转过眼，缓缓抬起明若星子的美眸遥遥望向天际，明可蔽月的天芒星正徐徐东升，看来明日又是个烈日灼灼的艳阳天。
似突然想起什么，王蓁带着陌陌走进印月居的卧房，绕过屏风，王蓁将床内的一个小抽匣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放在陌陌的手里：“这样珍贵的东西，以后万不可再轻易典当，可记住了？”
陌陌怔怔望着手中失而复得的翡翠戒指，抬起头，泪眼滢滢望向王蓁。
眼见陌陌眼里的水雾就要弥漫出来，王蓁笑了，解释道：“我那日看见李大娘手上戴着这个戒指，就用一支珠花同她换了。你放心，那珠花是我所有首饰里最不值钱的那一只，咱们肯定没吃亏！”
听她这么说，陌陌想笑可心里又觉着酸涩，怪异地抽了几下嘴角，她晓得王蓁不爱哭鼻子，眼泪终究没滚出来。
王蓁将那枚飘花翡翠戒指戴在陌陌葱白的指上，温声道：“这是你娘临终时留给你的东西，我觉着她的意思是，要你将来出嫁时戴着它一起过门的。”
说完，王蓁伸手又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小荷包，一并塞进陌陌手里：“这是叶尧赠我的银子，还剩下这些，我随义父出征用不着银子，若他日我没回来，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陌陌听她说至此，推开王蓁手里的银子，忽地起身皱眉问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夫人不打算带着陌陌？夫人要将陌陌丢在府里么？”
事至今日，王蓁知再瞒不住这个丫头，她也知同陌陌说完必是这般结果，只得耐着性子温声安抚道：“随军出征，不同平日你我上街玩耍，义父答应带我出征已经是破例，必不能再带上你了。”
陌陌眼见王蓁言辞间已十分为难，咬着唇略想了想，默默地将王蓁手中装银子的小包收好，笑吟吟道：“既然夫人这么说，这银子陌陌就先替夫人收着，等夫人回来在还给夫人便是。”
王蓁没想到陌陌竟应的这么利落，狐疑地又看了她一眼，见陌陌已经收了银子转身去忙旁的事了，便也没说什么。
王蓁此时闲来无事，将些许零碎的东西又整了整，抬头时见方才取了戒指的小抽匣还开着，便伸手去关，目光一阕之，无意间看见里面躺着的那块晶莹温润的玉。
伸手将玉石由抽匣中拿出来，放在掌心里端详时，王蓁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此番随义父出征，听闻对方是李克用的大军，那就是说，他也同在军中……
想起那个人，王蓁的脑中又浮现出那一晚的山墙边垣，清泠星辉之下，他如月光清冷的俊彦和袖笼中随风散逸的青龙檀香……
低垂眉鬓略想了片刻，将手中微暖的玉石，小心塞进了明日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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