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为陆云楼嘴严，即便是受了那么多苦头也依然死咬着没有说出半句他们想知道的消息，而是因为七哥自己觉得这般对一个读书人，尤其还是一个曾经名满天下，做过太傅的大儒如此，他心里就羞惭得厉害。
可偏生主子的命令不能违背。
七哥有些挫败的垂下头，应了声是，旋即退出了屋子。
屋外圆月当空，夜风幽幽，本该是酣睡的好时刻，可不眠的人除了林新禄之外，还有很多。
昔年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为了方便昔年喝茶吃点心，连翘特地在榻上放置了一张小小方桌，桌上摆了一壶清茶，两本书，其中一本书翻了一半，此刻因为旁的事，主人并没有来得及继续往下翻看，却也没合上，只是任由那书平摊在桌上。
偶有夜风从未合上的窗子里吹进来，便会让书页发出哗哗的响声，将屋内的说话声打断。
“……我也是今天在望江楼的时候听到别人无意中说起的，五姐姐，你要是再不想法子，等圣旨一下来，可就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书昔月面目焦急。
从适才她和昔年说完林新禄向皇帝请旨赐婚，到宋尚书在朝堂上不顾形象与林新禄扭打在一起，昔年就一直是这副淡淡的表情，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般。
书昔月不知道昔年到底是如何想的，除了焦急也就只能干等着。
左右她是想不出来法子的，让她背地里使阴招去教训林新禄一顿说不定还能行……
“顺其自然吧。”昔年抬眸，语气清淡的说道，“林新禄很受皇上倚重，这么多年来，林新禄也没向皇上请求过什么，若是林新禄真要如此，那我也没有法子。”
“且不说我没有官阶，无法进宫面圣劝皇上改变主意，就是我能顺利进宫，也不见得就能让皇上改变主意。”
“我和林新禄，孰轻孰重，皇上心里清楚着呢。”
书昔月更急了，道：“那我们眼下只能这般等着了么？不能让展将军或是陆世子帮忙想想法子，在皇上面前说上一说么？”
展大哥和陆三么？
还是不要了。
昔年摇摇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林新禄这次是在大张旗鼓的做最后的试探，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顾昔年。
可是她却不知道林新禄如此千方百计的想要确定她的身份，到底是在葫芦里卖什么药……
……
日上三竿的时候，热闹的小巷里迎来了一个陌生人。
来人长得不算漂亮，但也算清秀，只是眉眼间一点笑意都没有，看起来有些不好惹。
刚才还在嬉闹着跑在一起踢蹴鞠的孩子们眼下已经抱着有些脏的蹴鞠围成一团，靠着墙根站着，警惕的望着来人。
来人似是有些不确定到底是哪户人家，冰冷的面容上有些迷茫，来来回回在巷子里走了好几次，才发现缩在角落里的孩子们，忙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遇到陌生人不要随意和人说话，要是碰上了拍花子，把你卖到别的地方去，没吃没穿的，看你怎么办？
类似这样的话，孩子们已经不知道被自己的爹娘说过多少次了，自是牢牢铭记于心。
此刻看到那人朝他们招手，孩子们对视了一眼，旋即相互簇拥着退到更角落去，手上还是死死抱着那只蹴鞠。
“喂，你们认识这个吗？”
来人直起身来想了想，然后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拿出来了几块碎银，在眼前晃了晃。
碎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听得此问，孩子们都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
这年头，还有人会不认识银子么？
孩子到底是孩子，心里想的什么，都会不加掩饰的在面上显露出来。
是以来人很快就弯唇笑笑道：“你们要是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一人给你们分一块这样的银子，好不好？”
一人一块？
孩子们明显有些心动。
寻常看大人们拿着这样一块银子，可以在市集上换回来不少好东西呢。
他们要是能拿回去这么一块，岂不是可以吃好多好多糖饼糖葫芦？
“……你说的是真的？没骗人？”
抱着蹴鞠的那个孩子看起来年纪稍大，且一直站在其余孩子们的前面，应该是这群孩子的孩子王。
来人听到他问，便笑眯眯道：“当然是真的，谁骗人谁是小狗。”
在孩子们之间，是莫名相信这种类似于誓言之类的话的，所以那个孩子面色又相信了几分，开口问道：“你想打听什么？”
“你们这里有一户姓书的人家吧？是哪一个？你指给我看，我确定你没说谎，就把这些碎银给你们。”
书……是书姐姐他们家吗？
孩子们好不容易才堆起来的笃定又开始分崩离析。
“你们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认识书家的人的，今天来，也是有事，只是我只知道他们住在这条巷子里，但具体是哪一户人家，我不清楚……”
“……你可别骗人……书姐姐他们都是好人……你要是骗了我们，我们会去报官抓你的……”
孩子软糯且没有任何气势的威胁在来人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闻言也只是笑笑道了声好，便又问道是哪户。
“……我这就……”孩子刚想开口说出来，结果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眼珠转了转，话锋也跟着变了，“你们大人最会骗人了，万一到时候我们说了，你却不给银子怎么办？你得先让我们相信你是真的会给……”
这还不简单？
来人拿了一块碎银慢慢靠近孩子们，然后放到了抱着蹴鞠的那个孩子手上。
“这样信了么？就算到时候我没给你们一人一块碎银，你们也可以拿着这一块碎银去街上买糖葫芦吃了，一人一串……你们也不算亏嘛。”
好像是这个道理。
孩子在脑中小小琢磨了片刻，旋即点点头道：“那好，你跟我来，我带你过去。”
说完孩子就把手上的蹴鞠放到了另一个孩子手里，又说了让他们先别回家，等他回来再踢蹴鞠，这才带着来人往书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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