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展一舟亦是勾唇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达眼底。
“林大人，请坐。”
展一舟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林新禄含笑坐下。
“说起来，本官都快有四五年没见着展将军了吧。”林新禄也不管展一舟的脸色，自顾自拿起桌上的另一个空酒盏，给自己满上，“本官到现在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将军的时候，就觉得将军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瞧瞧，这才不过四五年光景，将军都已经成了手握重兵的镇北大将军。如今这京城，谁想要同将军过不去不得掂量一下啊。”
展一舟眉眼倏地一沉。
“丞相大人。”展一舟抬眸定定的看着林新禄，“如果你今夜过府就是为了说这些，那我觉得倒是没什么必要了。”
“本官说的可都是实话，展将军怎么还恼上了？”
林新禄依旧在笑。
许是展一舟被他这样的笑给激怒了，唇角一弯，登时讥嘲出声：“及不上林大人。我花了四五年的功夫，在并州出生入死，伤痕累累才换来的这个镇北大将军，哪里像林大人这般，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三年时间，就从一个上门女婿变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
“如果说眼下京中那些人想要同我过不去还得在心里掂量掂量，那丞相大人，怕是没几个人敢得罪。”
这话展一舟说得是一点都不客气。
不过林新禄是什么人？
就像展一舟说的，能用三年时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变成声名赫赫的丞相，那心机城府以及肚量能耐，可都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是以林新禄还是在笑，那笑意甚至隐隐比之前还更浓了些。
“既然如此，那展将军是不是该给本官一个交代？”
展一舟错愕的看着林新禄，反问道：“交代？什么交代？”
“展将军这是打算同本官装傻？你该知道本官在说什么的。”
林新禄敛了笑，肃然问道。
展一舟轻笑一声，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真是对不住了，我在并州同那些没什么文化的兵痞子待久了，说话已经习惯了直来直去，像丞相大人这般有文化的，说个话都要七绕八绕的，我还真是不明白林大人所说之意。”
这哪里是在贬低自己听不懂，分明就是在拐着弯儿的骂林新禄一个大男人说话弯弯绕绕磨磨唧唧的。
林新禄自然也是听明白了。
“看展将军如此痛快，那本官也就直说了，本官的那副画，展将军借走也有好些日子了，就算是细看，也该看明白了。”林新禄说道，“不知道展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将东西完璧归赵？”
“归赵？丞相大人不是姓林吗？什么时候又改姓赵了？”展一舟茫然的眨眨眼，“难不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林大人又入赘了京城一户姓赵的人家？”
“想来那户姓赵的人家应该是比定国公府还要高的存在吧，不然林大人又怎么会舍得将自己的姓都一并丢了？”
这个镇北大将军，从一开始就在言语辱骂大人，看他不……
跟在林新禄身后的七哥握紧了拳，准备上前去教训教训展一舟。
林新禄余光瞥到，不动声色的将人给拦住。
“展将军，难不成你在并州的时候就是这么抓不住重点的？”林新禄低头嗤笑一声，“也难怪了。要是展将军能抓住重点，估摸着并州的战事也不会连年不断了吧？”
要不是看在年年的面上，他会忍这个展一舟如此久？
真是不反驳，还当他怕他了！
林新禄淡笑等着展一舟的回应。
并州战事一直都是展一舟的心病，尤其是眼下，圣上不顾并州的情况，命令展一舟回京。
并州，更是岌岌可危。
他倒要看看被人戳到痛脚的镇北大将军会如何反应！
“我怎么就没抓着重点了？要是没抓住重点，我现在还在并州和将士们一起打蛮子呢，又怎么会同丞相大人坐在一起喝酒谈天？”
话虽未说明，但是林新禄也知道，展一舟这是在说圣旨召他回京之事。
事关当今圣上，就算是林新禄也不敢多言。
话题，自然是至此终结。
“这么说，展将军是不愿归还本官那副画了？”
来都来了，若是无功而返，林新禄想想都不甘心，因此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
“林大人这是在说什么呢？难不成是不胜酒力，所以开始说胡话了？”展一舟似是有些醉了，双眼迷蒙的看着林新禄，“林大人你这酒量不行啊。我听说你马上就要娶什么书家的五小姐了，依着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大婚之日，嚷着闹着要来灌你酒的人肯定不少。”
“那日的酒，林大人是怎么也不能推脱的。若是醉得连回房的路都找不着了，那……”
后面是展一舟的低笑声。
那笑声之中夹杂着的是什么意味，林新禄又怎么会听不明白？
只是眼前这个人，瞧着就像是个醉鬼，他同一个醉鬼能计较什么？
林新禄站起身，宽大的袖袍带翻了石桌上放着的酒盏。
琥珀色的液体瞬间沿着石桌往地下滴落。
“展将军醉了，本官就先告辞了。”
展一舟没答话，因为他已经趴在石桌上了，一只手还紧紧的攥着空了的酒盏。
“将军？”
若依是在得知林新禄造访的时候才匆匆赶过来的，因为到的时候林新禄和展一舟还坐在一起和和气气的说话，若依也没敢打扰，只得寻了处稍显茂盛的树后等着。
见林新禄走远了，她才慢慢走近展一舟。
许是听到了若依的声音，展一舟动了动。
若依忙向后退了一步。
方才她……竟然看着将军的脸出神了。
她喜欢展一舟，从他当年在马蹄下将她给救出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受控制的喜欢上了，可是她知道，她没有那个资格。
所以这些年来只得小心藏好自己的心思，安安分分的做着他的婢女。
“将军，夜深了，奴婢扶您回房去歇着吧。”
若依清了清嗓子，将方才那些乱走的小心思给压下，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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