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的话音都还没落下，立时就遭到了反对。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蓄着长长的胡须，许是为了模仿道人的仙风道骨，所以才特地扮成那般，但有些东西可以模仿，有些东西，却是说什么也不能。
比如道人该有的风骨和洒脱，男子身上就没有，因此在昔年看来，这完全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也算是一桩好笑的趣事了。
这般想着，昔年的唇角就更扬起了一些。
“你们看这个妖邪，听到这些话非但不感觉歉疚，还笑得如此肆意，真是……”
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指着昔年说道，最后却因为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汇而不得不消音。
但这也已经足够，那些人看向昔年的目光更加阴沉不善起来。
这个人怎么一直针对她？
就算她是妖邪，她也没做出什么伤害到他的事吧，哪来的理由如此？
昔年收了笑蹙起眉头。
原本已经被昔年安抚住的书未泯见状也跟着眯起了眸。
“你再说一遍！”
书未泯面色沉沉，声音冷冽，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再加上常年混迹在外的缘故，书未泯身上并没有书未决那样的书卷气，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流氓的气息。
这样的人，平常百姓都是极不愿意撞上的。
自然，男子也不例外。
是以男子缩了缩肩，抿着唇隐在人群中不说话了。
书未泯的面色这才缓了些。
不过这都是发生在昔年近旁的事，所以书未泯可以震慑到一部分人，但并不是全部，甚至说是一大部分的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闹着催促着要赶紧将昔年送去烧死。
“你们当着本官的面如此草菅人命，到底还有没有把本官放在眼里？”
李知府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
因为圆宁的缘故，眼下连翘一看到那样的人心里就生不出好感来，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那人，恨不能将人给吃下去。
男子感受到这样的目光，朝着连翘所在的方向看了看。
连翘不躲不避，就这般直直的看回去。
眸中的警告之意甚显。
男子似乎是笑了，连翘不大确定，只是收回了视线。
知府大人一出声，周遭就真的是万籁俱静鸦雀无声了。
“……知府大人，这个女子是个妖邪！之前圆宁大师亲口说过，若是此女子不除，必将祸乱天下！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看看这院子上空的鬼火，这分明就是上天在给我们示警！”
自古以来最不缺的就是胆子大的人，自然此刻也不例外。
李知府抬眼看了看说话之人，正是之前那位蓄着长须的男子。
“示警？”李知府反问道，“圆宁大师是谁？本官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圆智大师，您听说过吗？”
被唤作圆智大师的人轻点脑袋，答道：“认识。不过那个家伙可算不上什么大师，半罐子水罢了。”
这般直接贬低众人信赖的圆宁，很快就激起了众怒。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说我们的圆宁大师？”
“就是啊，你是什么人？”
民众的声音一旦发出来，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压下去的了。
即便这个圆智此时是站在李知府身边的，可那些民众还是一再逼问着。
他请这个大师来是为了解决那个小姑娘的困境的，不是为了来激起民愤的啊。
李知府轻咳两声。
“我也不是什么人，只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圆宁大师，刚好是我的徒弟而已。”
圆智淡笑着说道，丝毫不在意他说的话会给这些人带来多大的震撼。
“……是圆宁大师的师父啊，那岂不是比圆宁大师更厉害？”
“这么说起来，他好像也没说谎啊。都是圆宁大师的师父了，自然不觉得自己的徒弟有多了不得。”
“是啊是啊。”
一时间，众人的口风就变了。
对于这样的转变，昔年也很是无奈。
早知道她就在之前也去找个什么大师来说上这么几句了，也不至于老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牵着走！
“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你是圆宁大师的师父？”
就在众人都要相信了的时候，人群中忽然又发出一道不合时宜的质疑声音。
众人反应过来。
对啊，要怎么证明？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圆智，而圆智却看着说话的那人。
这人他认识，是刚才问李知府的那人。
“……总不能你说你是，那就是吧？那若是如此，我还可以信口开河的说我是天皇老子呢！”
男子见圆智不说话，以为他是拿不出证据来，登时又接着说道。
这样半带着嘲讽的话语一说出来，很快就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连昔年都觉着圆智该恼了，可抬眼一看，人家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含笑倾听的模样。
这才是大师该有的风范啊。
波澜不惊，任世间风云变化，我自岿然不动。
昔年由衷的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那你们，又是如何相信圆宁是个大师的呢？就因为听见别人这么叫了，然后看他的模样觉得像是一个大师，所以就深信不疑？”
圆智的一番话问得众人是一愣一愣的。
“你们当初就没像今日这般嚷着要让他证明他自己是一个大师？”
众人彻底静默了，圆智却还在继续。
“要证明贫道是他的师父很容易，只需将他人找来，让他亲口承认便可。可要让他证明他自己是一个大师，贫道想，这应该是很难的吧？”
“这有什么难的！圆宁大师能够一眼就看出书昔年这个丫头是个妖邪，而今晚的鬼火，也证明了圆宁大师说的都是对的，她——”蓄着长须的男子指着昔年，“就是一个妖邪！我们应该马上烧死她，你们说对不对？”
这一下，若是还看不出来这个男子有什么问题的话，昔年的脑子里估计也装的是豆腐渣了。
“我很好奇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许了多少好处，让你如此不留余力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会忽然问出这样犀利的问题，男子的面上闪过几丝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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