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道：“殿下息怒，如今是在殿下的府上，谅此女也是不敢造次。”
平阳长公主点了点头，对纭蒲道：“你入内，去盯着她。”
纭蒲应了声是，掀帘入内时，正看见阿皎抽出匕首放血。
她微微一惊，“娘子这是做什么？”
阿皎波澜不惊地瞟了她一眼，等血接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放下匕首，示意兰泽将这一盅血递给纭蒲，“将这一盅血加入药中，不出两个时辰，便会有体内毒虫排出，如此女君玉体便无虞了。”
一盅的鲜血，叫兰泽看着都有些心疼，阿皎却是做惯了的事，面色如常地给自己掌心抹了药，缠好纱布。
纭蒲将信将疑，接过那一盅血，没有想象中那般浓重的血腥气，反而还透着一缕浅淡的莲花香气。
阿皎也没有打算马上离去，只是坐在一边，等着药煎好了，由纭蒲端来亲自喂给曹璧君服下。
泻药很快就煎来了。
阿皎被侍女请出了屋外，起身时，阿皎的脚软了一软，兰泽连忙扶住她，发现她的手握在掌心一片冰凉，有几分担忧地问道：“娘子哪里不适？”
“无妨，大约只是多放了些血。”阿皎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头，的确有些晕，腹部也有些隐隐作痛。
这几日脾胃失和，身子不适，又放了这一盅的血，大概是有些受不住了。她的体质一贯比常人弱一些。
兰泽扶她坐下，“娘子脸色也不好看，是不是早些回去？”
“药不奏效，他们怎么会放我们走。”阿皎道，“再等一等。”
这药没有这么快奏效，阿皎便坐在一边等着。有撩动珠帘传来的清脆声响，随即是行礼问安的声音。
长公主殿下淡淡地“唔”了一声。
阿皎觉得那珠帘后温声问安的声音有些耳熟，回头去看，是见过了长公主殿下，撩开幔帐入内的卫含光。
“许久不见了，阿皎姐姐。”她瘦了不少，面色亦有些苍白，虽然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的，但显得有几分若浮雪的单薄。
“脸上施了胭脂还是这样苍白，你这面色并不太好，竟是比先前椒房殿夜宴的时候还要差上几分。”阿皎皱起了眉，打量着她，“这可是心中思虑郁结的形容。”
卫含光掩面低低一笑，“知道姐姐是精通岐黄的神医，但也不必这样大惊小怪的，吓得我连面上的胭脂都要掉了。”
她勉力而笑，阿皎却是将眉头蹙得更紧，不由分说便是捉了她的手来把脉。
她的指尖细细按在她的腕上，只觉得她的手腕也瘦得惊人，能清楚地摸到腕间的骨节，锋利地藏在薄薄的皮肉之下。
如今是冬日，衣衫厚重，也难以察觉到她竟然消瘦到了这个地步。
阿皎切完脉，心中有数，微微加重了声音道：“百病皆由心生，你如今才多大，怎么也不知道珍重自己的身体？”
卫含光唇边的笑如同一缕淡薄浮光，“道理总是懂的，但轮到自己却总是一再放纵。”
曹璧君的屋中熏燃着助眠的香，因为她终日难眠，这香熏得比平常更重几分，在屋中待得久了，不免有几分气闷。
卫含光道：“姐姐不如随我到外面透透气吧，姐姐说我的面色不好，你自己的面色亦不曾好到哪里去。”
侍女给曹璧君一勺一勺地喂下了药，阿皎瞧着并没有什么差错，便嘱咐了纭蒲，等泻药起作用时务必来寻她。
然后与卫含光一道漫步出去，到了卫含光所居的院里。
卫含光命侍女奉了盏热汤上来，“方才姐姐握着我的手，都能感觉到手心冰凉，还是先饮一盏热汤暖和暖和。”
阿皎近来脾胃一直失和，对热汤也提不起什么食欲，勉强饮了两口便放下了，“你近日来一直郁郁寡欢，可还是为了重阳夜宴一事？”
卫含光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其实我也并非日日想着，只是有时候梦里总会梦见，有时候梦见我被锁在屋子里，外面皆是灯火和闹喊，声声都在斥责我，讥讽我，有时候又梦见他……”她微微一顿，并未明说，但是阿皎知道是谁，“梦见他向我求亲，可我手脚都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听见扑棱棱的声响，惊破了她的话，她的院中本养着两只鹤，那洁白的羽翅几乎都与雪色融为一体，此刻振翅，才叫人察觉出来。
阿皎斟酌片刻，安抚道：“其实此事说起来，霍去病也有错处。”
“表兄有何错？”卫含光伸手抚过鬓边一缕掉落的发丝，“错的是伉儿，还有敬声，表兄只是想成全我，却不曾想，若是一个人无心，即便是与他长相厮守，又有什么用呢？”
阿皎默然，静静喝热汤。
卫含光取了茶汤，微微吹了吹热气，“他向我求亲之时，我竟也分不清是梦是真，竟也真的僵在那里，半分也动不了。”
阿皎好不容易抿进口中的热汤差点喷了出来，急忙擦了擦唇边的汤渍，问道：“果真？赵破奴向你求亲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元正之前的事情。”卫含光的神色淡淡，“可是我拒了。我知晓他心有旁人，我也知晓，他不过是因为那夜的事情，因为大行令府上退了亲事，觉得我可怜，对我内疚罢了。其实他又有什么好内疚的，若不是表兄，若不是我的弟弟，他也不必这样的。”
阿皎道：“你便这样拒了他，心中便不后悔？我对从骠侯亦有几分了解，他看着随和近人，却也不是个软和性子，更不会委曲求全，若是对你真无心意，是不会有求亲之举的。”
卫含光眼中生出一丝熹微的神采，似是黑夜将尽，黎明绚烂的那一抹曦光，“是这样么？”
阿皎心中好笑，她如今也常做凑合他人姻缘的事情了，昔日歪打正着凑成了冯曦师姐和冯冶师兄的好事，不知道如今，能否也促成这一对。
不如回去问过霍去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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