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离谱，堵上他的嘴！”卫君孺厉声吩咐道。
“住手！”卫青冷冷横了卫君孺一眼，“长姊，我要好好听听这个无赖的招供，究竟是谁敢毁我女儿的名节，又是谁，敢在我长平侯府生事！”
他疾言厉色，倒是将卫君孺吓得无话可说，只能捂着胸口立在一旁，由卫少儿轻轻拍肩安抚。
卫青转而看向地上的那人，“你务必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本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卫青一向对人谦和有礼，但毕竟是战场上经历过刀光剑影之人，骨子中的骁勇冷厉和上位者的威压不自觉地便泄露了出来，一时间，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竟然觉得喘不过气来。何况还有那个面上一直挂着淡淡冷笑的大司马骠骑将军，方才他的暗卫贴着自己的耳廓慢条斯理地报出的十种酷刑令他到现在都不寒而栗。他咽了口口水，然后道：“小……小的是长陵邑人，在长安谋生，偶然与侍中识得，前两日侍中说要找个面生的人去大将军府上，绑一位被侍女引到后苑的小女君扔进房中，点起助情的香便好。还说事成之后会给丰厚的报酬，小的被钱迷了心窍了，便做下了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
原本要绑的人自不必说，是莫名其妙消失的李显儿，那原本要引来的男子又是谁？
“胡说！闭嘴，你这个狗东西，竟然也敢攀咬我！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公孙敬声上去对着那人便是一脚，然后对着卫青恳切道，“舅父，舅父你要信我，此事真不是我所为，我是冤枉的，定是有人买通了这个狗东西来陷害我！”
“自然是有凭证的。”许孚淡漠出声，“若是此人没有侍中的腰牌，又如何能进出森严的侯府？”
公孙敬声心口突突一跳，下意识便一摸自己腰间，摸到了自己的腰牌还好好地挂在腰间，便松了口气，得意道：“什么腰牌……”话说到一半，才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方才下意识去摸腰牌的动作和松了一口气的神态都太过明显。
卫君孺眼中的惊诧，和卫青眼中的失望，尽收眼底。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你敢诈我！”
霍去病淡声道：“兵不厌诈。”
赵破奴在一边，双手抱胸，“在下与公孙侍中似乎未有交集，不知在下何处开罪了公孙侍中，令公孙侍中非要出此下策来对付在下？”他的语调微妙地转了个弯，“还是说，是在下不该醒酒时随意游走，搅了公孙侍中的局？”
他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直指公孙敬声本来要算计的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这一句话出来，公孙敬声额上冷汗直冒，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卫伉，眉间微微一皱，似是下定了决心，道：“都是我一人所为，是我要害……”
“表兄不必替我担责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卫伉突然出声道，“一切都是我主使的。”
众人哗然。
公孙敬声直扯他衣袖，发狠道：“你傻了不成，我都替你担了，你还出来承认什么……”
卫伉神色淡然，“事已至此，总不能让表兄你一个人受罚，你本就是为了替我出气。”
卫含光狠狠一怔，“伉儿？”
“阿姐，此次误伤了你，我实在抱歉。本来并非是要绑你，而是绑李显儿。”他又对赵破奴行了一礼，“今日令从骠侯虚惊一场，是伉之过，伉之本意并非引你前去西厢，而是……霍光。”
李蔡与霍去病也好，卫青也好，皆不是十分和睦，霍光若是玷污了李显儿，想必李蔡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一直冷眼旁观的长公主突然冷笑了一声，道：“真是一出好戏。”她才懒得掺和，说罢便转身离去。
阿皎闻言一惊，看向霍去病，而霍去病面上却并无意外神色，想是早已知晓，挂着淡淡的嘲讽笑意。
卫青本来平复下去的心情又重新掀起了万丈波涛，怒道：“竖子！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做什么我自然清楚。”卫伉也讥讽地一笑，“我不过是对他稍加捉弄，甚至还未令他真的受害，表兄便这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为他鸣冤鸣不平？表兄还真是，一旦有了同姓的手足，便不将我们这些异姓的血亲放在心上了啊。”
卫青吼道：“住口！”
霍去病较之卫青却是十分的淡定，问道：“你是如此想的？在七夕那日我便说过，你要动霍光，首先要动得了我。”
“呵，果然是大司马骠骑将军，好大的威风。”卫伉看着他，十六岁的少年眼里不再是昔日熟悉的崇拜景慕，也没有了率性坦诚，阴冷地盯着他，“有了这样的威风，我们长平侯府，难怪已是芳兰当户，不得不锄。”
这话一出，卫君孺和卫少儿都是倒吸一口冷气，霍去病本来闲淡的神情一霎时像是被冰封住，庭中一片寂静，似是落花的声音都轰隆隆地响在耳畔。
阿皎感觉到自己的掌心都出了汗。
卫青上前便是一掌劈在他面上，“孽子！谁教你说这样的浑话！”
“无人教我，谁会教我，这样的话，不是人人都闷在心里吗？”卫青那一掌没有放轻力道，卫伉吐出一口血沫，神情倔强，看向霍去病，“表兄不是要给霍光出气吗？是，之前叫人欺负霍光是我做的，借着角抵骑射之机弄伤了他的胳膊也是我做的，今夜设计他和李显儿也是我做的，表兄若是要替他出气，便狠狠地打我好了！”
他对霍去病，又是嫉妒，又是不甘，但偏偏又不愿意将这些负面的情绪发泄在霍去病的身上，便只能将霍光当做那个可恶的，帮着陛下压制卫氏的，有心自立门户的霍去病的分身，大肆欺侮。
在他心里，一切都是从霍光来长安之后，开始改变的。
霍去病面上神色阴晴不定，他的拳握得极紧，指骨咯吱作响，阿皎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挥拳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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