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役结束得极快，顺利得连霍去病都有些心惊，清点战果时，发现只今日一役斩得虏首便有万余，近乎是将左大将一部尽数歼灭。
不知是因为那夜他一席话激得将士奋勇杀敌，还是因为得知不能对阵单于的将士们憋了数日的失落尽数发泄在了左大将一部身上。
他微微挑眉，不过今日一役过后，他倒是胸中浊气尽释。
过离候山后便是弓奴水，两道防线接连被他突破，想来左贤王已经是等得焦灼而不耐烦了。
霍去病自俘虏口中得知左贤王正在弓卢水北岸，不敢停歇，一鼓作气，率军继续北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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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那竖子竟然接连攻破了比车耆王与左大将两部？”王庭之中，左贤王不可置信地问道。
侦骑回道：“是，此消息准确无误。”
“怎么会这样……”左贤王喃喃道，完全不复先前的笃定和自大。他作为匈奴左部，鲜少与汉军交战，不比在河西被汉军迎头痛击，近乎全数铲除，至今都未完全恢复的右部，他如今是匈奴诸多部落之中最为兵强马壮的部族，便是单于的主力王师也不过堪堪与他匹敌罢了。只是如今听闻骁勇的比车耆王和左大将都被接连攻破，他的心里倒是生出了一丝不自信来。
这究竟是如何一支军队，又是如何一个将领？
边上的右贤王冷冷一笑，“我早说过，骠骑将军此人与从前的汉军将领不一样，你不要你以为你两年前在汉朝右北平郡塞外围攻李广和张骞二人，击杀半数汉军大胜而回，此次便也能够将这个骠骑将军轻易斩杀。”
“你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左贤王不赞同地一挥手，皱眉道，“凭他如何厉害，不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右贤王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右臂，阴冷地道：“我这是时刻记着这位骠骑将军给我带来的痛苦，提醒你不要掉以轻心罢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在河西之战中，一刀斩下了自己右掌的那个少年将军。
右贤王面上的神情逐渐变得阴狠，“我曾经说过，必定要以他之血洗刷我之耻辱，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左贤王粗重的眉毛一挑，“你有了计策？”
“不如说是早有准备，你真当以为，我率领着这苟延残喘的残部千里迢迢而来，难道只是为了来替你摇旗呐喊的么？虽然我如今没有了强健的部族和骏马，但是我未必没有别的方法助你。”右贤王目光锐利。
左贤王自然也知道右贤王如今的处境，之前河西一役，右贤王一部被霍去病重创，自己也断了一掌，不得不将王庭北迁。本来有这两年的休养生息，实力也能恢复大半，却在今春又遭了一场疫病，部落之中的牛羊几乎尽数死光，连不少青壮年都一病不起。
因此，他一开始就对右贤王有着轻视之意。
只是想到如今右贤王的处境都是霍去病所为，他心中倒是不敢轻视霍去病了。转念一想，右贤王此人颇有智计，而自己则是兵强马壮，倒不如听右贤王一言，或许能起到如虎添翼的作用，将那个汉家的小子和他的数万兵力斩于马下。
“你有何计策？”左贤王问道。
右贤王却不答，反问道：“侦骑回报，骠骑军队已经到了何处？”
“离弓卢水十余里。”左贤王不解地答道。
“时机刚好，也不枉比车耆王与左大将以性命拖住霍去病了。”右贤王摸了摸自己的断掌，面上泄露出一丝阴狠而满意地神情，“这一次，我必定要他葬身大漠，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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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北去，水源越加缺乏，漠北本就干旱，水草丰茂的草场极为难得，时值春日，但漠北依旧是严寒，此处的河流都来自于高山之上的冰雪融水，大多河流不是干涸断流，便是结冰生冻。
徐自为将一块从细流里拾到的碎冰塞进口中解渴，抱怨道：“为何要在这个鬼天气出兵，一连数日行军，连口水都喝不上。”
边上的赵破奴也将碎冰嚼得脆响，感慨道：“就是说啊，这个鬼天气……”
伊即轩苦笑道：“漠北苦寒，至开春时仍然是草木不生，此时匈奴兵马不壮，最为薄弱，而对于你们汉人而言，开春之后天气又不似深冬严寒难捱，自然是出兵的最好时机。”
说罢，他也将一小块冰放进口中，一边还捅了边上的复陆支一记，“少吃些，只这么一条涓涓细流，你还想一个人吞光了不成？还有这么多弟兄呢。”
复陆支叹了一口气道：“一路上来连口饱水都没喝过，横穿大漠那会儿也就不说了，这一路遇上最丰沛的水还是那饶乐水，只是那水又咯牙又涩，一口下去半肚子都是泥沙。”他毫不客气地又掬了一捧冰凉的水饮下，“后面又要横穿戈壁，还不趁现在喝饱一点？”
“还有戈壁？”赵破奴和徐自为都吃了一惊，“不是说弓奴水（1）两岸水草丰美，适宜放牧，那弓卢水也是清澈丰润吗？”
“弓奴水是清澈丰润不假，但水草丰茂形容的只是弓奴水的北岸，弓卢水的南岸毗邻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伊即轩解释道，“不然左贤王为何有恃无恐，不过是仗着这一片天然的屏障罢了。”
这水清凉解渴，军士们一拥而上，但是只能满足堪堪半数人的水囊便断了流。剩下的人唉声叹气，掂了掂手中几乎空空的水囊。
霍去病知道了，只是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水囊，“若是渴水，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等到了弓奴水畔，什么水喝不到？”
霍去病一贯如此治军，麾下的士卒倒也没有怨言，只是忍住饥渴，振奋行军。要什么，便凭借自己的能力去获得，而不是希冀着上位者的施与和恩赐，这是士卒跟着这位少年将军数年以来磨砺出的规矩。
汉军跋涉穿过戈壁之后，终于抵达弓奴水畔，只是在此处等待他们的却并不是丰茂水草，而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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