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清楚地看见，门缝后面那张脸就是她的妈妈。
程美锦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见过她和陈凉的人都会说，这对母女长得很相像。
尤其是白皮肤和瓜子脸型，几乎一模一样。
可短短数月，陈凉隐约看到她头上有了白发，面容憔悴枯黄。
这还是她那个美人妈妈吗？
“妈……”
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提着蛋糕，手足无措地站在家门口，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屋里传来程美锦的声音，“你走，你走！你不要再回来了，回你的学校去！”
“妈，这里是我家，我不回这里还能去哪？”
陈凉把蛋糕盒子轻轻放在地上，腾出手来敲门，“妈，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再这样下去，楼上楼下的邻居都会看笑话的。
陈凉倒不是担心自己被笑话，她回家不过两三天又要离开了，她担心的是程美锦，程美锦已经不能再经受打击和恶意了。
“不，你走！”
屋子里，程美锦的声音似乎带着哭腔。
陈凉终于忍耐不住，从口袋里取出钥匙，试图打开家门。
然而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锁孔。
她顿时慌了。
家里的门锁换了，她已经没有打开家门的钥匙了。
“妈！”
陈凉的声音微微颤抖，用力拍门，“妈，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我想回家！”
“哗——”
门忽然被用力拉开，程美锦咬着牙看着陈凉，看到她身后的地上放着蛋糕盒子，眼神波动。
陈凉一喜，忙提起蛋糕，“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蛋糕。”
程美锦忽然冷冷地看着她。
而后，她猛地把门一推，陈凉担心蛋糕被撞坏连忙护着，一不小心自己的腿撞上了门框。
哐的一声响，程美锦显然听见了。
楼下有脚步声，好像是有人在往上走。
程美锦脸色大变，“滚，你快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我不许你再回家，你要是非要回来就是想逼死我，你滚！”
她用力推了陈凉一把，这回陈凉没能护住蛋糕，蛋糕盒子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砰！”
门再度被摔上。
陈凉面如死灰，僵在原地。
对门的邻居探出头来，一脸不耐烦，“干什么啊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陈凉听这声音有点陌生，才发现对门换了住户，原先住的是一对很慈祥的爷爷奶奶，现在站在门前的确是一个目光刻薄的妇女。
她的眼神毫不客气地在陈凉身上扫视。
陈凉扶起蛋糕盒子放在家门外，不顾邻居探寻的目光，拖着行李箱坐上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她闭上眼睛，两排眼泪刷地流下来。
……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夜景。
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小区，连躺在树下睡觉的流浪猫苗苗她都喂过，无比亲切。
陈凉无处可去，拖着行李箱朝那棵大榕树走去，苗苗似乎嗅到熟悉的气味，起身打了个呵欠看着陈凉。
它是只三花猫，毛很干净，一看就很聪明。
“喵。”
它叫了一声，慢慢往前踱步，像是指引陈凉往前走，陈凉跟着它绕了大榕树半圈，这才发现榕树背后的树洞里有一窝小猫。
窝里有食盒和水盆，甚至还有一只旧抱枕，想来是小区的居民送给它们一家的。
苗苗又“喵”了一声，像是在告诉陈凉，她离开的这几个月它已经生了宝宝。
陈凉苦笑，“真好，苗苗有家了，不是流浪猫了。”
可她却从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程美锦似乎还没从丧夫之痛里走出来，连带着不想看到陈凉。
陈凉安慰着自己，这只是时间问题，总有一天妈妈会想通的，不会当真不要她这个女儿。
天色已晚，总要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一切等明天再说。
陈凉拿出手机，通讯录里有不少她的高中好友，去好友家中借住一晚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
“喂，悠悠，是我。”
“啊！”
电话那头传来女生的尖叫，“凉凉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给我打电话？之前我打了多少次电话给你都打不通，我以为你换号码不告诉我呢！”
杨悠悠是陈凉高中的同桌兼闺蜜，两人关系好到可以睡一张床，吃同一碗饭。
陈凉忙解释道：“不是的，之前出了一点事，我的手机摔坏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手机用，电话才会打不通。”
那一头平静下来，“原来是这样啊，那好吧，原谅你了。”
陈凉静默片刻，听到电话那头有嘈杂声，便道：“悠悠，你现在在哪呢？”
杨悠悠笑道：“放假啦，我们寝室四个人一起出来逛街，现在在街上呢！凉凉我告诉你，北方冬天可真的冷，我现在都穿羽绒服在逛街呢！”
北方？
陈凉忽然想起来，杨悠悠高考后去了北方的一所专科大学读幼师，天南海北的，元旦这种小假期她肯定不会回来。
她怎么忘了，现在已经不是高中的时候了，不是一个电话就能见到好朋友那么容易的。
“对了凉凉，我听你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只是有点感冒。”
好友远在千里之外，陈凉不想让她担心，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她才放下手机。
家回不去，闺蜜也不在福城。
小区楼下散步的人都渐渐回去了，夜风寒冷，陈凉独自站在小区门口，无处可去。
她慢慢蹲下身，被门框撞到的膝盖隐隐作痛。
四周的黑暗潮水般袭来，陈凉忽然想到一个人，指尖微颤地拿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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