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生的剑依然简单,他只是提剑轻轻一刺,就像是所有人初学剑术反复练习时一样,是天下最基础的一招。可就是这样的一剑,任牧白衣百般变幻防御剑式,依然不偏不倚恰好刺在破绽之处,毫无阻碍地贯穿了他的肩头。
若是大家凭修为放手一搏,顾余生与牧白衣尚有一番苦战,但是,在剑神面前玩剑术,这和送上门的靶子有什么区别?这个人玩弄年轻人的恶劣爱好,终究是误了自己。
没有灵力的防护,拾花剑径直就断了牧白衣右肩筋脉,绝响剑无力落地。比试中兵器离手便是输,牧白衣知道自己已无胜算,一指按在肩头止血,只冷笑道:“好,很好……不愧是我最杰出的作品。你若杀我,就是亲手为北方联盟送上进攻南方的理由,尊者一定能好好利用我的死,还你一份惊喜。”
此地到底是雪衣天城地盘,顾余生出手很有分寸,并未趁机取牧白衣性命,只废了他的右手。这样的伤势,纵是白巫医术,想必也要头疼好一段时间。
有湮灵城墙隔绝灵力,他们二人的对话城下之人根本听不清,围观者只知顾余生出了剑,然后牧白衣就受了重伤。如今雪衣骑兵已是蠢蠢欲动,幽闲焦明亦是为难地皱眉,顾余生扫了一眼众人反应,最终还是拿出手帕将拾花剑仔细擦干净,待长剑归鞘,方才对警惕的白巫淡淡道了一句:“许久不见,我回来了。”
如今的顾余生和当初时刻心怀恐惧的少年截然不同,牧白衣自忖是善用人心之人,却也看不透此人的心思。十三不可能不恨他,可是,这语气竟让他半分也听不出恨意,甚至连剑也窥不出杀意。这样完全琢磨不透其心思的感觉,至今他只在尊者面前体会过。
好在,比起他至今也没看出其用意的尊者,顾余生的所作所为倒还有脉络可寻,牧白衣虽已将此人视为生平大敌,仍是低声笑道:“十三,你若想活下去,还是要听我的。你可知,剑神之心——”
十三是牧白衣亲手制造的净世圣徒,自然有弱点捏在他手里,然而,还未等他说完,顾余生已是平淡地道出了那个秘密,“你是想说藏在我心脏中的净世之毒?”
“你怎会——”
此话一出,牧白衣头一次有了震惊之色。那是他隐藏最深的秘密,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十三落进别人手里的真正理由。
白巫所制造的净世圣徒乃是尊者所用容器,反正最后都要被尊者夺舍,身体里的灵魂便不重要,就算是鹤五奇也没理会五魂存于一体的副作用,只要身体五行完美就好。
他们之中,只有牧白衣费心费力去寻风奕的神魂,又用尽手段将其与今世身躯结合,几乎完美地再造出了一个剑神。这为的不是给尊者一个完美容器,而是给他一个足以在身体里彼此制衡的对手。
上一世,牧白衣也是以心脏中隐藏的净世之毒为条件,要求顾余生放过自己,顾余生没有理会他,仍是将仇人斩于剑下。奇怪的是,他见到牧白衣便回忆起了战时记忆,也记得这人死前捏碎符咒让自己毒发,可对于净世之毒是如何解除,竟没有半分记忆?
是师父替他解毒的吗?若是如此,为什么灵魂仿佛不愿回想一般,就是不肯放出后续记忆?
顾余生虽有疑惑,对于牧白衣所作所为却是心中有数,此时仍是保持掌控一切的模样,只平静道:“牧白衣,你在给尊者准备的容器中下了毒,这件事若是被其它白巫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让狂信徒知道有人叛教要谋害他们的神,这个人绝对会被打入地狱,生不如死。
牧白衣自己就是白巫,当然知道净世宗对付叛徒的手段。没错,利用尊者让天下大乱,等天下人死得差不多了,便发动毒素,杀了夺取十三肉身的尊者,这才是他的计划。
说好了净世,大家当然都要死干净啊,没道理让尊者和白巫活着,对吧?
尊者啊,半佛啊,高高坐在莲花座上,任他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伤到分毫的强悍存在,这样的人最后却死于自己的净世之毒,这才是一出戏最圆满的结局。只可惜,他的好戏总是被人打乱,先是一个释英,如今又有个顾余生,反正活着也毫无意义,这些人为什么就是不肯乖乖去死呢?
不论隐藏了什么杀手锏,一旦提前暴露就毫无意义,牧白衣绝对不想在这时候和白巫内斗,他怀疑地看向顾余生,“你待如何?”
牧白衣是条毒蛇,可这条蛇也想咬自己的主人,顾余生还要用他咬出那位神秘的尊者,如今倒犯不上逼得太紧。他瞥了一眼这已经完全失了人性的疯子,淡淡道出交换条件:“不如何,查清冤案真相,抓住杀人凶手,做剑修该做的事。”
牧白衣没想他只提了这么个要求,顿时不可思议道:“光明门翻案必须经过五派表决,你已拉拢一个天羽世家,是要雪衣天城也支持你?”
这的确是顾余生目的,他终于抬眼与牧白衣对视,肯定了对方猜测,“你不可能只掌控了一个雪衣天城,我要正大光明地重查杜鹃啼血一案,你想办法促成此事,这个秘密我便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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