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了年纪，此刻正在午歇。
伽罗坐在廊下，回想外祖母过关乎戎楼外祖父的事，想着娘亲、想着父亲，忽然灵机一动，忙裹了披风在身，出南熏殿，想去找岳华问些事情。
谁知才出门，见不远处战青匆匆走来。
“皇后娘娘——”他叫住伽罗，稍稍拱手为礼，道：“殿下请你去昭殿。”
这个时候杨坚找她？
自秋灯会后，杨坚便忙得脚不沾地，整日整夜的不见人影。
她心里正记挂这父亲的事，下意识觉得，杨坚百忙召见，难道是有父亲的消息？
如此想着，心迫切，伽罗稍，让华裳跟外祖母一声，便随战青匆匆离去。
战青腿长，放慢脚步有意等她，伽罗却心有牵挂，步履如飞，几乎跑着到了昭殿。
迎面是前后脚出来的韩擒虎和岳华，韩擒虎还是那副仿佛谁欠了他钱似的臭脸，岳华却稍露笑意，招呼道：“皇后娘娘。”
“岳姐姐！”伽罗回以笑容，立在廊下，待战青通禀后，快步进屋。
迎面是杨坚魁伟的身影，他换了身鸦青色长衫，手握着漆黑的铁扇，正在案前站着。依旧是冷峻的容貌，未因繁忙而憔悴，双眸深沉如旧，神情却颇放松，想必心绪甚佳。
“拜见殿下。”伽罗行礼，紧紧盯着杨坚，“不知殿下召我过来，是有何事？”
“随我出趟门。”杨坚瞧见她额头潮润，不由诧异，“跑过来的？”
伽罗没好意思她以为是有父亲的消息，只笑了笑，“殿下有命，尽快赶过来了。”罢目光稍错，却忽然顿住了——杨坚侧后方的檀木书架，整整齐齐摆了许多书籍，头都坠了象牙签子，颇为贵重。
满目书籍，那色彩斑斓的蝴蝶风筝显得格外惹眼突兀。
伽罗愕然。
她当然认得那风筝，头的每一笔都是她画的。可它怎会堂而皇之的挂在杨坚书房？
她满腹狐疑，看向杨坚，那位唇角带了些许笑意，面是坦荡的笑。
“怎么？”
“这风筝……”
“很好看。”杨坚回身瞧那风筝，“每瞧瞧，有消乏解忧之效。”
“我是——”伽罗有些艰难的开口，“殿下怎么把它挂在这里？”
太不相称了！充满童趣的风筝瞧着是出自女儿家的手，放在储君端庄贵气的书房，看着格外别扭。这书房是杨坚处理日常事务所用，虽外头的官员进不来，韩擒虎等建章宫近臣却时常入内议事。他们瞧见这碍眼的风筝，会作何感想？
杨坚不答，只是瞧着她，深邃的眼若有笑意。
“想不明白吗？”他。
这句话出口，连同他的眼神、近来举止，齐齐撞进伽罗心里。
她当然想得明白，她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先前相处的种种，为外祖母的事闹出的别扭，朱雀街肩背相贴的陪伴保护……他平白无故将她“送”他的东西摆在书房，心思昭然若揭。
伽罗抬头，对杨坚灼灼的目光，意味深长。杨坚性情内敛，除了那身威压冷肃，甚少显露真实心意，从前找由头去南熏殿的时候，虽也会用怪的眼神瞧她，却总归会稍作掩饰，这回却半点都不收敛。
直勾勾的目光，满是灼热的温度。
伽罗心猛跳，脸蓦然觉得热起来。
杨坚却一本正经，“画得好看，挂在这里能时常看见，顺道感激你的盛情，想起你的好处，有何不好？况它既然送给了我，如何处置，自是我了算。”因书房内没人，他牢牢瞧着伽罗，踱步走来，稍稍躬身，凑到伽罗跟前，细细打量她的眉眼。
明眸皓齿，怎么看都漂亮。
她的额头润润的出了层细汗，许是走得太疾，呼吸都不稳，稍稍喘息。嫩白的双颊透着淡淡的胭脂红色，在他的注目下，脸愈来愈红，如耳畔艳丽欲滴的珊瑚珠。原本清亮镇定的眸，夹杂几许慌乱，仿佛羞怯，又仿佛强作镇定，在他的逼视下节节溃退，却还妄想负隅顽抗。
她那么聪明灵透，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
杨坚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凑得更近，嗅到伽罗身极淡的月麟香，“怎么脸红了？”
娇嫩的肌肤近在唇边，令人想起端午那回亲吻的滋味。
有个疯狂的念头在叫嚣，他竭力克制，保持残余的理智。
“在想什么？”杨坚低声，瞧着伽罗的眼睛，“嗯？”
像是有人在心尖拨动琵琶，丝弦微动，便是泠泠之音。
像是有木锤击在鼓面，怦然而动，荡出漪纹。
呼吸交织的姿势下，他低沉的声音落入耳，竟叫人心头颤栗。
他目光锋锐深邃，灼灼盯着她，像是能直透人心。
伽罗蓦然感到一阵心虚，无力招架，被他的气息包围，脸红成了柿子。迅低垂目光逃避杨坚，却瞥见他的喉结。心跳不知为何漏了半拍，伽罗触到火炉一般，忙挪开目光。躲开目光，躲开喉结，还是躲不开旁的——
杨坚穿得不多，临近脖颈处领口半敞，往下是结实壮硕的胸膛，被衣衫模糊勾勒出外形。再往下则是精壮的腰，一只手负于背后，另一只手把玩铁扇，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那只手曾将她压在怀里，握着钢针，也曾将她护在胸膛前，杀出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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