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垂眸，那风情便收敛了。
杨坚别开目光，将长命锁放回她掌，“仅此而已？”
“嗯。那晚萧琮问了长命锁的事，我搪塞他，长命锁已被西胡抢走，他没再来过。后来殿下派人救我脱困，折道南下——”伽罗稍作犹豫，道出心疑惑，“其实萧琮既提了长命锁，到了西梁都城，必定会得更深。届时摸清了情由，真相或许能清楚。殿下派人救我……是另有打算吗？”
杨坚眯了眯眼睛，“言下之意，救你是多事？”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伽罗忙摆手解释，“我无意冒犯殿下。殿下施以援手，我确实深为感激。”
——不过她确实不明白杨坚的用意。明明都已约定，派她深入西梁探明情形，却又途派人救她回来，令她几乎无功而返。这固然叫她感激，却总觉得杨坚这回出尔反尔，让人捉摸不透。
杨坚背转过身，也未追究，只道：“回到京城，查明长命锁来由。”
伽罗恭敬应是。
“也无需感激，我救你只为公事。毕竟……我睚眦必报。”杨坚忽而侧头，瞧着伽罗缓声道：“难道你以为，我会好心救你？”
……
伽罗缩着肩膀，颇觉无辜。
曾经有那么一瞬，她差点真的以为杨坚是生了恻隐之心，好心救她。否则，实在难以解释他的出尔反尔。
而今看来，是他另有筹谋。
这样也很好。
辞别苏老先生，骏马疾驰，朝行夜宿。
三日后抵达邺州，离京城已不远。
当晚投宿客栈，毗邻闹剩伽罗连日疾驰后没胃口，见对面有家蜜饯铺子，便生馋意。她住在杨坚和虞世基的隔壁，知道建章宫亲卫也在左近，无需担忧，趁着铺子打烊前，寻了些碎银子去买些回来。
铺内蜜饯和糕点齐备，做得都极好，蜜饯甘甜，糕点香软，整日劳顿后吃几颗，堪慰饥肠。伽罗闲着无事，索性将各样都挑了些，满载而归。
右手单独拎着她的吃食，左手两份给虞世基和杨坚。
虞世基那里好，只是杨坚脸硬脾气臭，向来不待见她。贸然送去没准会讨个没趣，不送又太无礼，也对不住他途几番照拂……
不如请虞世基代她送过去？
正自盘算，忽觉哪里不对，伽罗抬头环顾，瞧见侧面走近的人时，唇边笑意霎时僵住。
华灯初，夜市方开，客栈旁边有家热闹的酒楼，数位官员从走出，正往这边走来。被拱卫在间的人锦衣缓带，玉面含笑，那样熟悉的轮廓，不是李昺是谁！
意料之外的重逢，伽罗措手不及。
李昺显然也未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原本的得体笑容凝固，目光在伽罗身黏了片刻。他周围的官员察觉异常，均往伽罗这般瞧过来，见是个极美貌的少女，各自露出隐晦的笑意。
伽罗莫名觉出厌恶，收回目光，径直往客栈走去。
这般云淡风轻，颇令那些官员诧异。
李昺愣了一瞬，忙冲众人胡诌解释，胡乱辞别后，大步追入客栈。
闹市的客栈生意火爆，这会儿正是饭后闲时，入厅右侧有个喝茶卖果点的地方，人来人往，稍嫌喧嚣。
伽罗走得颇快，已经到了楼梯口，因碰着虞世基，正在话。
李昺推开隔在间的闲人，三两步赶去，“伽罗！”
伽罗面色不大好看，充耳不闻。倒是虞世基闻言看过来，见其面生，狐疑打量。
李昺还记得那日学甲巷伽罗如遭雷轰的神情，见她躲避，只当是伤心如旧，只管紧紧看着伽罗，“你怎会在这里？我有话同你，能否去那边的雅间喝杯茶？”见伽罗置若罔闻，面稍现尴尬，继而道：“那日事出突然，我有不可言的苦处，怕被人察觉，只能先行离开，未及解释。后来我去了学甲巷，没见到你，托人去尊府打听，也没迎…”
“阁下是谁？”虞世基看出伽罗不悦，出言打断。
李昺拱了拱手，往虞世基脸打量。这一路回京，自杨坚至亲卫，众人都是寻常打扮，虞世基一袭锦衫磊落，腰间虽未佩宝剑，但习武之人自有股刚硬之气，与众不同，且看其神情，显然颇有敌意。
他打量片刻，决定报出身份，“户部仓部司，李昺。”
“没听过。”虞世基跨前半步，“找我表妹何事？”
“我是伽罗……旧友。”李昺侧身让开楼梯口的路，道：“去那边雅间好么？”
伽罗冷嗤，转过头来，神情陌生而疏离。
回京疾驰的路，伽罗想过将来的打算，父亲的下落、外父亲家的处境、长命锁的秘密都令人挂心，思及淮南旧事，又怎会想不起李昺？
那日的心灰意冷清晰印刻在记忆里，往年同游的景致有多美好温煦，那日撞破实情的失望有多深刻冰冷。
曾经也是豆蔻年华里仰慕信赖过的人，是淮南春日里最念念不忘的风景，即便撕毁信笺时已决意忘记，又怎会真的毫不在意？
尤其是在她四面楚歌无所依靠时，他转身另娶他人，那种翻地覆的感觉，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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