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将林无痕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拉扯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和浑身的酸软让他几乎呻吟出声。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熟悉的雕花床顶,而是粗糙简陋的木质屋顶,几缕微光从缝隙中透入,带着清晨特有的清冷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取代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灭门的惨状、父亲的嘶吼、杀手冰冷的眼神、以及最后那道神秘的灰色身影……
“你醒了。”
一个苍老而平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无痕挣扎着扭过头,看到那位救了他的布衣老者正坐在一个简陋的火塘边,用一根木棍拨弄着塘火,上面架着一个陶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药味正是从那里传来。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如同古井深潭,看不出丝毫波澜。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林无痕一眼,便继续专注于眼前的火塘。
“前辈……是您救了我?”林无痕的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这里是……”
“深山里。”老者打断他,言简意赅,“你已昏迷三日。把药喝了。”
他用木棍将陶罐取下,将里面墨黑色的药汁倒进一个粗糙的木碗,递到林无痕面前。
药汁苦涩无比,但一股暖流随之涌入四肢百骸,缓解了身体的虚弱和疼痛。林无痕默默喝完,无数问题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为一句:“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林家……林家怎么样了?”尽管心中已有答案,他仍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老者沉默了片刻,火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没了。”
两个字,冰冷而残酷,彻底碾碎了林无痕最后一丝侥幸。
巨大的悲痛和仇恨瞬间淹没了他,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因极力压抑而剧烈颤抖。
老者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安慰,也没有催促。直到林无痕的情绪稍稍平复,他才缓缓开口:“活下去,才有以后。”
是啊,活下去。父亲最后的话回响在耳边。活下去,才能弄清楚仇人是谁,才能报仇!
林无痕擦干眼泪,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晚辈林无痕,恳请前辈收留,传授本事,此恩……”
“老夫姓墨,称我墨老即可。”老者再次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我并非开宗立派之人,也无甚大本事可授。你既暂无处可去,便留下吧。伤好后,从杂事做起。”
墨老的态度冷漠而疏离,仿佛只是随手捡回一只受伤的小兽,并未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从那天起,林无痕便在这深山中住了下来。
墨老的居所极其简单,一间木屋,一片开垦出的药田,除此之外便是望不到头的莽莽山林。日子过得枯燥而艰辛。
墨老并未立刻传授他任何修炼法门,而是让他每日砍柴、挑水、照料药田、辨认草药,甚至打磨一些粗糙的石器。这些活计看似普通,却极耗体力,尤其对于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林无痕而言,更是艰难。
他明白,这是墨老在磨砺他的体魄和心性。他沉默地接受了一切,将所有的悲痛和仇恨都压抑在心底,化作坚持的力量。每一次挥斧,每一次挑担,他都咬着牙完成,汗水常常浸透他的粗布衣裳。
时间在山林的静谧中悄然流逝。春去秋来,林无痕的身体逐渐强壮起来,心性也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变得更加沉静坚韧。
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林无痕深入山林采集一种罕见的药草,不慎闯入一头巨大黑熊的领地。那黑熊人立而起,腥臭的口涎滴落,带着狂暴的气息扑来。
林无痕骇然失色,他手无寸铁,修为低微,根本无法抗衡。强烈的求生欲之下,他下意识地拼命收敛全身气息,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仿佛停止了,脑中一片空白,只求不被发现。
奇迹发生了。那黑熊冲到他附近,竟突然失去了目标般,困惑地原地打转,硕大的鼻子用力嗅了嗅,最终低吼几声,悻悻离去。
直到黑熊走远,林无痕才瘫软在地,浑身冷汗。他回想起那一刻的感觉,仿佛自己与周围的树木、岩石融为了一体,气息变得如同“无痕”。
当晚,他向墨老提及了白日的惊险和自身的异常。
墨老闻言,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他示意林无痕伸出手,干枯的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一股温和却难以抗拒的灵力探入其中。
良久,墨老松开手,缓缓道:“‘无痕之体’……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体质真的存在。能于绝境中自行激发隐匿之能,确是造化。”
“无痕之体?”林无痕茫然。
“一种特殊体质,天生近道,善于藏匿,能避灾劫,对天地灵气感应亦远超常人。福兮祸所伏,此体质亦易遭天妒人忌,若无机缘与心性,未必是好事。”墨老语气凝重地告诫,“今日之事,绝不可再对外人提起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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