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的岁月,静谧得像是一场随时会醒的梦。
那只巴掌大的灰兔在林昭编织的藤笼里安睡,何琰每日换上的清水与嫩草,让这小东西渐渐褪去了初时的战栗。
洞口那束早已干枯却仍被精心保留的野花,在晨光中透着一种名为“安稳”的假象。
但我知道,这是鸩酒。
对于在刀尖上舔血的暗卫而言,过分的安逸会锈蚀手中的刀,也会钝化心中的警觉。
这种温情脉脉的日子,是绝境中的昙花,美则美矣,却也是催命的符咒。
我们不能困死在这里。
这一日清晨,雾气还未散尽,山林间弥漫着湿冷的瘴气。
我整理好护腕,将短刃贴身收好,向正在生火的何琰打了个手势,只说是去寻几味特殊的草药。
何琰正在添柴的手微微一顿,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有多问,只是微微颔首:
“早去早回,若遇险阻,不可强求。”
他是个聪明人,或许早已察觉到我眼底那一抹重新燃起的寒光。
走出洞穴,转身踏入密林的那一刻,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将连日来积攒的那点柔软心思,尽数压回心底最深处。
我提气轻身,脚尖在湿滑满是青苔的巨石上一点即过。
身形如同一缕青烟,再次穿梭在参天古木之间,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湿润的水汽与草木腐烂的腥气。这种熟悉的速度感让我感到安心。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条奔涌的大江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江风猎猎,吹得衣衫鼓荡。
然而,当我站在高处的树梢向对岸眺望时,心却沉了下去。
江面空空荡荡,只有浑浊的浪头拍打着岸边的黑色礁石,卷起千堆雪。
那艘曾载我渡江的一叶扁舟,连同那个深藏不露的老船翁,早已不知所踪。
原本应当泊船的渡口,如今空荡荡,仿佛那里从未有过人烟。
江水滔滔,隔绝了生路。
看来,这条连接西境与南境的秘密水道,已经被彻底切断了。
这背后操纵之人的嗅觉,比我想象中更为敏锐。
上次乌沉木一事虽未完全败露,但他们显然察觉到了风吹草动。
这群人行事极为谨慎狠辣,苗头不对,便立刻断尾求生,处理了所有手尾。
整个运输线,如同冬眠的毒蛇,在感知到严寒的瞬间,便缩回了黑暗阴冷的洞穴中,不留一丝痕迹。
我不甘心。
这里既然曾是水路运输的关键节点,绝不可能只有一条船、一个人。
如此庞大的乌沉木吞吐量,必然需要囤积货物的中转站或交接之处。
蛇虽冬眠,但蛇洞还在。
我沿着西境这边的江岸密林,开始了一寸寸的搜索。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距离渡口约莫百米的一处断崖下,我停住了脚步。
这里地势低洼,四周长满了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和带刺的荆棘。
乍看之下,与别处并无二致。
但我敏锐地察觉到,几株攀附在岩壁上的古老藤蔓,叶片的朝向有些微妙的违和。
那是被人为翻动后,又精心复原留下的细微折痕。
缓缓拨开那层厚重的藤蔓,一个极隐蔽的天然溶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洞口没有守卫。
我闪身而入,背贴着湿冷的岩壁,在黑暗中静立了片刻,直到确认洞内除了滴水声外再无其他呼吸声,才敢继续深入。
洞内干燥阴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尘土味,并未点灯。
适应了黑暗后,我看到洞穴深处堆放着十几个巨大的桐油木箱。
这些箱子码放得整整齐齐,每一个都封口严密,贴着不知名的封条,封条上画着诡异的符文,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
我走上前,用匕首尖端小心翼翼地挑开其中一箱的盖子。
“咔哒”一声轻响,盖子开启。
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金属特有的冷冽与防锈油的腥气。
不是乌沉木。
我拨开那些填充物,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凉坚硬的物体。
待我看清那东西的真容时,一股寒意直冲而起。
那是整整齐齐码放的,色泽暗沉、质地细密坚硬的铁锭。
我拿起一块,入手极沉,两指轻扣,发出清脆的金石之音。
这不是普通的生铁,这是“镔铁”。
本朝缺马,亦缺良铁。
西境虽多矿,但这镔铁乃是朝廷严令管制的物资,是打造上等兵刃、甲胄乃至破甲箭簇的必需品。民间私藏一两便是流放的大罪,私藏十斤便是抄家灭族。
而这里,足足有十几箱。
私贩乌沉木,是为了求财,为了那泼天的富贵。
而私贩镔铁,这是要造反吗?
我迅速盖上箱盖,将封条尽可能复原。
这一瞬间,脑海中那张原本模糊的关系网,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而狰狞。
三郎君此次南巡,明面上是为陛下分忧,解决乌沉木走私案,实则是要拔除这南境盘根错节的世家毒瘤。可如今看来,这毒瘤比想象中长得更深、更恶,它的根须已经探入了西境的矿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六艺通杀:我在南朝当暗卫丫鬟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六艺通杀:我在南朝当暗卫丫鬟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