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遥走了。
他来时如一团烈火,挟着京师崔氏本家的赫赫声威。
走时却像一阵疾风,未留片语,只余下满城权贵富商们惴惴不安的猜测。
自他走后,整个陵海城都安静了下来。
崔遥走后的第三个夜晚,子时刚过。
万籁俱寂,连守夜的寒鸦都收敛了鸣叫。
我栖身于若水轩最高的屋脊之上,身体的温度早已与冰冷的瓦片别无二致。我的呼吸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目光却如一张无形的蛛网,将院落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摇曳的树影都笼罩其中。
今日,我值夜。
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这种视角。从高处俯瞰,所有的人与物都失去了平日里的伪装,只剩下最原始的动机与轨迹。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被刻意压制过的车轮碾压声,从府外长街的尽头传来。那声音并不急促,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从容不迫的节奏,不像是访客,更像是归人。
我眯起眼,顺着声音的来向望去。
一辆极其普通的青篷牛车,没有徽记,没有护卫。
它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崔府的侧门外。
久候在阴影里的家仆立刻躬身上前,没有通传,没有询问,只是熟练地卸下门闩,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
门开了,又悄然合上。
那辆牛车,被直接迎入了府中,穿过外院与回廊,最终停在了若水轩的院门外。
我的心,骤然一紧。
车帘被一只枯瘦的手掀开。
月光照亮了那个从车上下来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花白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面容清癯。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背脊却挺直如一株饱经风霜的古松。
月华披在他身上,非但没有显出他的寒酸,反而为他周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竟硬生生在这凡俗的庭院里,生出几分仙风道骨的错觉。
我的指尖微微抽动,身体本能地绷紧。
“吱呀——”
主屋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三郎君坐在那张黑漆木的轮椅上。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隔着流淌的月色与沉默的时光,他与那老者,遥遥相望。
“先生。”
三郎君的声音很轻。
那老者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他迈开脚步,缓步上前,姿态从容不迫。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打碎了这片刻的宁静。
我循声望去,来人竟是崔家家主与湘夫人。
他们夫妇二人,几乎是小跑着赶来的。
家主那张素来威严的脸上,此刻竟满是掩饰不住的恭敬与惶恐。
而湘夫人,那位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优雅与骄傲的女子,此刻也垂着眼帘,步履间透着一股罕见的不安。
这轻易不许外人踏足的若水轩,今夜竟是如此“热闹”。
屋门很快便被关上了,将所有人的身影都吞没其中。
烛火的光晕透过窗纸,将几个模糊的影子投射出来,摇曳不定。
我伏下身,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瓦片上。
屋内的人似乎有意压低了声音,交谈声断断续续。
但我还是听到了。
那些碎片般的词句,被我一字字拾起,在脑海中用最缜密的逻辑串联、重组。
“……陈郡谢氏……”
“……先生当年……致仕归隐……族学……”
“……七岁那年……湘夫人密信……”
“……蛰伏陵海……整整三年……”
“……郎君十岁……方才离去……”
一个惊人的事实,逐渐清晰起来。
那个干瘦的老者,是陈留先生。
三郎君曾经的老师。
更是来自那个权倾朝野的顶级门阀——陈郡谢氏。
这位陈留先生,本是谢家最出类拔萃的子弟之一,才华横溢,仕途坦荡,却因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在盛年之时便致仕归隐,从此专心在谢氏的族学之中,为庞大的谢氏家族甄选、教导那些最具潜力的后辈子弟,是谢氏未来人才梯队的奠基人。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谢氏的一则绝密。
而在三郎君七岁那年,谢氏收到了湘夫人——其母出身谢家的女子,一封密信。此后,陈留先生以养病为名,悄然离开京师,远赴这偏远的陵海城,成为了三郎君的秘密导师。
整整三年。
从七岁到十岁,那是一个孩童心智、品性、乃至世界观成型的最关键时期。这三年里,这位谢氏的传奇,将他毕生的学识、权谋、以及对整个天下棋局的理解,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了这个困于后宅、身有残疾的少年身上。
三郎君十岁那年,陈留先生悄然离去。
也正是在那一年,我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无意间落入了那场“刺杀蒙面人”与“落水”的事件。我凭借着本能与三郎君的提示,在混乱中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配合他掩饰了真相。
然后,我被这个十岁的少年,带回了若水轩,成为了他明面上的侍女,暗地里的暗卫与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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